身为一家之主,虽然鲜少管事,但是威严还是在的,一开口,奚呦就感觉到了奚凯荣施加过来的压力,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以此来掩盖内心的紧张和不安,想要反抗,就不能露怯。
“奚呦,和江沛川订婚,我和你妈妈都同意。”奚凯荣常年带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气质,像早些年教书的先生。
但此刻,他慢条斯理地摘下了眼镜,用镜布仔细擦着,擦干净没立刻戴上,而是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金属质感的镜框和桌面接触,发出声响。
奚呦看过去,正好撞上奚凯荣锋利冷锐的眼神,她立马反应过来,刚才的动作是奚凯荣有意为之,目的,大概也是为了向她施压。
奚呦咬咬牙,直视着奚凯荣,无声地对峙着,反抗着。这不是简单的父女之间的谈话,如果她输了,赔进去的,将是她的人生。
“你奶奶已经因为一品居倒下了,我和你妈妈也尝试过挽救,但商场如战场,上一秒还是朋友,下一刻就成了敌人。如今,也只有江沛川愿意帮我们。”
说完,奚凯荣重新戴上了眼镜,有了镜片的阻隔,奚凯荣又变成了那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语气也温和了些:“江沛川我见过了,一表人才,嫁给他不亏。”
周晓年也看准了时机插话进来:“你爸爸说的没错,呦呦,你年龄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安顿下来了。海城的青年才俊,江沛川也是数一数二的,你和他订婚,不仅解决了终身大事,还挽救了一品居,两全其美。”
“奶奶知道吗?”奚呦听了这么久,只问了这一句话,但周晓年和奚凯荣都听懂了。
周晓年矫饰的和气被这一句话尽数散去,奚凯荣也冷下脸,沉吟了片刻才说:“你奶奶不知道。”
赵英玉突发脑溢血的诱因确实是因为一品居经营不善,店铺相继倒闭的事儿,但后来江沛川以和奚呦订婚为前提给予一品居资金帮助的事,赵英玉是毫不知情。
得到这个答案,奚呦紧绷的神经才松缓下来,疲惫感便从四肢袭上来。她决定快一点结束这场令人不愉快的谈话,于是直接告诉周晓年和奚凯荣:“我已经拒绝了江沛川,并且和他说清楚了。”
周晓年冷声呵斥:“奚呦,你别不知轻重!”
奚凯荣也皱起了眉,他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才说:“拒绝了江沛川,没人保得住一品居,你就忍心看着你爷爷和奶奶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爷爷奶奶的心血我自己来保。”奚呦站起来,语气平和而坚定。她看向坐在对面的周晓年和奚凯荣,眼神里闪过失望,“爸,妈,虽然我是你们的女儿,但也别把我当成个商品,随随便便就卖了。”
她继续说:“江沛川再好,我也不喜欢,可是爸妈,从小到大,你们问过我喜不喜欢吗?但凡问一句,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周晓年还想说什么,或者是骂奚呦几句,但是被奚凯荣按住了,他朝周晓年摇了摇头。
奚呦给两人客气地道了晚安,转身上楼。回到卧室,她撑着疲惫的身子泡了半个小时的热水澡,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候,手机收到了霍明昭发来的短信。
【是我,微信通过一下。】
隔了没几秒,第二条又进来了,客客气气的。
【奚呦,我是霍明昭,微信上加你了,请你通过一下。】
奚呦拿过手机准备回复,刚打了两个字,屏幕就黑了,没电了。她又下床找充电器,等到充好电重新开机,短信箱里又多了好几条未读的。
【别误会,我不是想要深夜骚扰你,我只是想给你看猫,你猫忘我车上了。】
【你睡了吗?怎么不回复我?】
【抱歉,你要是不方便加微信就不加了,等你有空,联系我,我把猫给你送过来。】
【奚呦,难道你有男朋友了,就不能和我做朋友吗?】
什么男朋友?奚呦被霍明昭最后一条短信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他一个人独角戏般的连发了这么多条,又有点想笑。
没有新的短信进来,奚呦猜测霍明昭可能被自己不回复消息的行为打击到了,于是打开微信,通过了霍明昭的好友申请,并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可以看猫吗?】
霍明昭几乎是秒回。
【可以。】
微信提示音连着响不停,霍明昭一口气发了十几张小奶猫的图片。
【我带它去宠物店洗了澡,打了针,做了驱虫,还给它买了猫粮和猫窝。】
照片里,小白猫被洗得干干净净,肉垫也粉粉的,团在软绵绵的猫窝里,看起来确实被霍明昭照顾得很好。
奚呦发消息问他:【你以前养过猫吗?】
微信提示对方正在输入,可半分钟过去了,一条消息也没有发过来,奚呦也没有关闭对话框,就这么盯着屏幕等着,拿着手机的手指蜷了蜷,莫名有点紧张。
又过了半分钟,霍明昭回复了。
【以前养过一只,但是被我弄丢了。第一次学着去照顾它,却没有做好,让它受了不少委屈。只要它还愿意回来,我一定可以把它照顾得很好,就是不知道,它还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西西,你觉得,它愿意吗?】
奚呦盯着这段话看了很久,以前霍明昭就喜欢叫她西西,她纠正过无数次,自己是奚,不是西,可是霍明昭完全不听,说这是他的专利,就不改,霸道得很,还拿出老板的身份压她。
如今看到这两字,奚呦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不是感觉不到重逢后,霍明昭对她的不一样,可这种不一样让奚呦觉得有些不安,甚至潜意识里想要逃避。
【它不愿意。】
一语双关,它不愿意,她也不愿意。
霍明昭这次回复得很快。
【没关系,我会把她找回来的。】
【你早点休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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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奚呦在别墅用完早餐,就准备去市医院看望赵英玉。
正好奚凯荣也要出门,他叫上她,两人同乘一辆车。在车上,奚凯荣对她说:“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你能在两个月里找到投资救活一品居,就取消订婚。但如果你做不到,为了你爷爷奶奶毕生的心血,你必须接受和江沛川订婚。”
奚凯荣看着她:“否则,奚家将面临巨大的债务。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再给我答复。”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市医院,奚凯荣要去画廊,吩咐司机买了水果让奚呦带上去。
VIP病房里,护士正在给赵英玉输营养液,周晓年请来的女护工张阿姨站在床边给赵英玉按摩双腿,看见奚呦推门进来,张阿姨笑着打了声招呼。
奚呦陪着赵英玉说了会儿话,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离开,在市医院的门口打了车,直接去了一品居的总店。
正值饭点,一品居却冷清得很,只有一两桌客人。短短一个月,海城其他分店相继倒闭,竞争者伺机而动,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频频爆出,就算一品居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还是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赵英玉作为一品居的灵魂人物,也在关键时刻倒下,闹得一品居上下人心惶惶,老员工也撑不住离职了将近一半。
前期调用资金紧急公关,可几乎没有效果,如今大厦将倾,除非有人愿意扶持一把,不然一品居撑不过这个冬天。
奚呦了解情况后,逐一拜访了以前和赵英玉交好的朋友,可都被拒之门外,奚呦能理解,但还是忍不住感到心寒,这些人里,不少都是爷爷奶奶提拔起来的,逢年过节都会上门拜访,如今却都翻脸不认人了。
心灰意冷之际,倒是有一个曾经的合作伙伴愿意见上奚呦一面,地点定在海城著名的餐厅烟雨楼。
去之前,奚呦内心隐隐不安,但一想到这或许是一品居的转机,她还是精心打扮一番去赴了约。
刚走进包厢,带头的那人就上前揽着奚呦的肩打趣道:“哎,你以前是霍明昭的秘书吧?霍总可真有福气,放这么个美女在身边,天天工作是不是特得劲儿啊!”
一屋子的人,大部分奚呦不认识,但有几个看着面熟,或许是以前做霍明昭秘书的时候在工作上接触过。
奚呦不动声色地躲过放在肩上的手,可那人更加明目张胆地搂住她的腰,暧昧又下流的笑着说:“要不你跟了我吧,做我的秘书,我保证比霍明昭对你更好,你要什么,我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