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妈妈因为当年的地震失去了家, 是孟叔好心收留,刚到的时候,我听说师师的妈妈也不幸在那场地震中遇难, 具体的情况我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她因为自责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 看向窗外热闹的街景:“如果不是认识这么多年, 我根本想不到, 她那么率性的一个人,会有那么脆弱的一面。”
*
又问了些问题, 云焕送孙盼盼一道回酒店。
下了车, 孙盼盼道一声谢, 戴着口罩走进酒店。乘电梯上楼,抵达自己所在的楼层,走到房间门口, 拿出房卡。
滴,房门打开。
暖色的灯光从里面泄出来。
孙盼盼下意识提起警惕心,当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翘着二郎腿的男人后,骤然放松。
“周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关上房门, 双手抱臂,倚在门后。
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染着薄红,眼角泛着稀碎的波光,酒意微醺。
周星树本来是站在窗边看到孙盼盼从云焕的车上下来的,见到她这副模样,到嘴边的话卡顿了。
不过也仅仅是一会儿而已,很快不着痕迹地掩去,起身走过去,停在她面前。
“听师师说你要给她帮忙,但看你这傻乎乎的样子,到时候被卖了数钱都不知道。”
孙盼盼白他:“虽然我不如周总您日理万机,要管好一个公司,还得抽空来当老妈子,但我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在帮忙的前提下小小蹭一波热度,顺便不吃白不吃。”
一口一个您,用恭敬的口吻说出的回击话,别提有多牙尖嘴利了。
周星树不怒反笑,抬起手臂撑住门板:“和人家未婚夫吃饭很开心?”
“不行吗?”孙盼盼歪头,酒意有点上来了,“撇开他是师师的未婚夫不说,他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不像你……”
话音戛然而止。
周星树的脸倏地放大。
彼此之间的距离不到零点零一米,只要动一下,便能轻易碰到对方。
四周安静下来。
孙盼盼下意识放慢呼吸,呼出来热气喷洒在周星树脸上,一部分贴在自己脸上,沾上星星点点的酒香。
眼神有些迷醉。
气氛似乎变醇厚了。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看着对方,一眨不眨。
一片寂静中,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散了发酵的酒意。
“你干嘛?”孙盼盼清醒过来,这才发现目前的情况,双手推开男人,护住胸口。
周星树挑唇,室内暖融融的灯光集中在那一抹弧度上,晕染出一种邪气感。
忽然的一瞬间,孙盼盼心跳漏了一拍。
周星树往后撤,收回手理理衬衫的领口:“你是公司的艺人,传绯闻炒热度要经过我的同意,不过既然我答应了师师要来保护你,一定会帮忙帮到底,这段时间我会来当你的助理。”
扔下这一重磅消息,他双手握住孙盼盼的肩膀转了一百八十度,而后打开房门。
临走前,加了一句:“我对你那小身板没兴趣,不用遮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孙盼盼:“……”
助理?
他要给我当助理?
是喝多了产生幻听了吗?
不可思议又不敢相信,孙盼盼愣在原地,大脑放空。
好半天,才呢喃:“我在期待什么?”
想起周星树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话,看向自己压扁的胸口,脸颊涌上一阵迟来的热意,挪开手低骂了一句。
*
接到孙盼盼消息的时候,孟师师刚刚睡醒,靠在慕白烊的肩窝里,半耷拉着眼帘。
一声“喂”懒洋洋的。
换做平时,孙盼盼定会揶揄一番,这次大概是因为周星树的突然出现搅动了大脑,她没有去留意,只想着直奔主题。
“晚上云焕来找我了,”她说,“他问了我和你有关的一些问题,一开始挺正常的,言辞间没有什么不对劲,后来他突然问了当年地震的事。”
话音落到这里,孟师师的眼睫猛地掀开,乌黑的瞳孔深了一分,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了。
“还有呢?”
毫无波澜的三个字,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慕白烊垂眸看下来,屏息凝神,一起仔细听电话里的内容。
“我觉得……”孙盼盼斟酌道,“怎么说呢,我本来觉得他是在通过我了解你,毕竟他目前还是你的未婚夫,可问到地震,虽然并不是很突然,但这么重要的事,我相对敏感一点,尤其是第一句问出来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感觉……”
顿了一秒:“有点怪怪的,不是很自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唯一能比较肯定的是,他没有要解除婚约的意思。”
听到这儿,孟师师和慕白烊的气息双双凝重了几分。
“好,我知道了。”挂掉电话,孟师师垂下手,手机沿着掌心滑落,躺在床单上。
眼睫跟着缓缓垂下,盖住眸底翻涌的情绪。
房间里没了声音,安静的有些过头。
空气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孟师师颤着眼睫半掀开来,蹭了蹭脑袋微微侧眸,像是说给慕白烊听,又像是给自己听。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慕白烊说:“我不知道。”
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那种不知道。
是无法猜测的不知道。
也是不忍心猜测的不知道。
他怕说了,会勾起她不愿回想起来的回忆。
最好的办法是转移话题。
“饿了吗?”
有那么一丢丢生硬。
把凝重的气氛打散了。
孟师师噗嗤一笑,扬起脸,鼻尖划过线条柔和的下颚,眸子弯弯:“然后吃你吗?”
尾音带着戏谑的气声,勾起了休息之前的画面。
慕白烊心口微烫,压下隐隐复燃的火苗,握拳轻咳一声:“我可以下面给你吃。”
很正经的一句解释。
孟师师直接笑抽了,笑音从震颤的胸腔飞出来,蔓延到房间的各个角落,发丝跟着颤动,在脖颈间挠来挠去,痒痒的。
慕白烊不由收紧下颚,吐出的字眼含着沙质的低哑:“笑什么?”
“没什么。”捂住起伏的胸口,孟师师努力收住笑。
她其实感觉到了,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好转移她的注意力。但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脆弱。
那些曾经枷锁般的回忆,早在时间的治愈下,解脱了,留下的是悠长的思念。
如果再次回忆,她不会再陷进去,不会像当初那样把所有的错全部归到自己身上,因为那是一种自我逃避的懦弱。
也会,让关心自己的人失望。
她伸出被子底下的手,撑着被子坐起来,和男人平视。
“看着我的眼睛。”慕白烊侧眸,和她的目光交接,“现在,你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告诉我,你心里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想了解你的过去。”他听到这自己这样回答。
……
时光如愿倒流。
倒流到那一天。
一个平常但又不平常的下午。
小学一年级的孟师师背着书包放学,和秋画扇一起去看赛马比赛。
那时候马术运动比较少,M市只有一个专门的赛场,面积不大,能容纳的观众有限。
然而对于一个人来说,当灾难来临,就算只是一个一般体育馆大的赛场,都变得那么巨大,更别说在观看过程中,突然遇上了地震。
M市此前没有发生过地震,乍一出现动静,观众们以为是欢呼声和赛场上的奔跑声所致,等地面摇晃起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吓傻了。
场面失控。
天地风云变色。
赛场的看台轰然坍塌,将来不及撤离的秋画扇和孟师师埋在了地下。
压下来的那一刻,秋画扇紧紧抱住了女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剧烈的压力。
一阵天旋地转,陷入黑暗。
最后在救援中,没能及时抢救过来。
那种感觉,至今,孟师师仍然记得。
满腔的情绪喷涌而出,喉音忍不住酸涩:“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如果没有去看那场比赛的话,可能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不是你的错。”慕白烊柔声安慰,伸手抚摸她的脸,输送安心的温暖,“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做……”
“呸呸呸。”孟师师忙打住他,指尖封住他的嘴,狠狠剜了一眼,“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