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欲 望者(126)

精神像过山车一般向下坠落。失神般的一片空白过后,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干枯了,静止在眼前的是一张冰冷僵硬的脸,瞳孔散开、蒙上一层灰雾,毫无生气的眼睛,干枯暗红的血色以及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的,盖过一切声音的嗡鸣。

这死寂的苍白上留着的残红,明明方才在那一片白雪之上还是那般鲜活。一切犹如冻结一般静止了。

刺耳的刹车声一遍又一遍碾压着头颅。魏璇从休息室的躺椅上惊醒,面色惨白。

每一次梦到这段往事,最后的结局都是那个支离破碎、令人窒息且抹不掉的画面。他明知这是梦魇,但也是现实。

魏璇的神色黯淡下去,迅速披上衣服,叫保镖开车去了明溪潭医院。

下午的阳光正好、天气闷热,白纨素穿着长袖睡裙坐在一楼的花池子边上吃烤鸡。她显然是饿得狠了,光顾着吃,冰茶都来不及喝,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本医院的宣传册扇着风,脸儿热得泛红。

“让你们帮我打听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当然有结果了,包打听。”管浩穿着拖鞋叉着腿坐在一边吹风,咧嘴一笑,“魏婉是魏老先生的闺女,跟那个大老板同父异母。以前是本市名媛,医科大学的学生,前些年出车祸死了。”

“噢,‘二小姐’原来是这么一个人。”白纨素没想到,在床上让魏璇叫起了名字、救了她一命的人会是魏璇的异母妹妹,这其中的秘密好像有些耐人寻味啊。

“相框里的女人,不会就是她吧。”白纨素从裙子口袋里掏出那枚小相框仔细端详着。

这是管浩自称从沟里捡的“宝贝”、她从管浩手里“没收”来的。

这金色小相框还没有巴掌心大小,里面放着的彩色照片上有个肤色白皙、面貌灵动的漂亮女孩子,似乎是一张合影,但另外一半被水浸了,照片上的人没了面貌。

相框掂着很沉,擦一擦便很亮。白纨素认得是纯金的,那附近就只有溪里庄园,这贵重的多半是庄园里的东西,便从管浩手里骗了来。

同样被管浩捡上来的还有一枚别致的耳坠。那枚耳坠看着眼熟,银色的底托上镶着一枚亮晶晶的柱状宝石——她依稀记得雨夜里她在封龙的脖子上见过一模一样的项坠。

虽然对这些东西没兴趣,她想得到的也只有和林纨有关的蛛丝马迹,但白纨素仍然一股脑把它们都收进了兜里。姐姐和这座溪里庄园颇有关系,和庄园有关的事情,说不定哪天都能成为线索呢。

“大姐啊,那雷雨之夜,天上渡劫,地下杀人,那男人差点把你扔进沟里,他是要害你的命啊!得亏有兄弟们护着你,你不跟我们跑,怎么还要羊入虎口地回来呢?”管浩想起那个雨夜的惊魂,皱着眉,“弟弟劝你,就算为了兄弟们的未来前途,这家大款还是别傍了,您赶紧康复出院吧。咱们普通人,哪能跟这种豪门抗衡啊,兄弟都禁不起惊吓。之前那个大款不好吗?”

白纨素突然停下了饕餮,一双眼睛直勾勾瞪着管浩,粉红的舌尖快速舔了舔吃得润泽发亮的上唇,脸更红了:“之前什么大款?你哪儿听的风言风语。”

“是是,”管浩不敢多说,想起来也是后怕,“这豪门狗血我以前只在电视上面看过,真没想到艺术来源于生活。人家把你扔沟里,回头最多派人顶个罪,你这辈子就完了啊大姐,兄弟们可怎么办啊?”

管浩他们懂什么。她翻江倒海,要找的是姐姐林纨,她志在必得。姐姐没找到,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个丁老太太和封龙是有大问题,他们两人心狠手辣,说不定手里有人命呢!姐姐如果落到她的手里,也不知是什么下场。

想到姐姐,白纨素一时没了胃口,又开始愁眉不展。

远远看着一辆车停在明溪潭医院门口,白纨素立马跳了起来,鸡也扔下不吃了,擦了擦手,囫囵喝了两口冰茶,招呼管浩:“快快,送我上去。”

管浩命令胖子弯下腰,白纨素三下两下踹掉拖鞋,踩着胖子结实的后背轻巧爬上了二楼病房的露台。管浩将拖鞋给她扔上楼,快速收拾好残局,和兄弟们钻进花池子不见了影子。

魏璇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这次又是卢院长亲自出门迎接,只不过是保镖开的车,他并没带公司的人以及封龙。

白纨素听见外面电梯门响,匆忙躲进被窝里睡好。魏璇推门进来了,只见床上的小姑娘睫毛颤动,脸上还带着一丝潮热的粉红,全然不似想象当中的苍白。他驻足凝视了半晌,一声冷笑,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

她这回学乖了,并没立马坐起身,嘴里哼哼唧唧,一副昏昏噩噩的样子,装起病来。

“你不是摔坏了么?”魏璇脸色难看,声音冷若冰霜。

“我是摔坏了,”白纨素捂着脑袋呜呜咽咽,“我被扔到沟里去,头着地,现在还疼呢。”

“头疼,”魏璇又冷笑道,“头疼你还能下地?”

“我没下地呀。”白纨素眯缝着眼瞟着魏璇,见他垂眸盯着她放在床边的拖鞋,方向是朝着病床的。

魏璇嘴角没动,鼻子里一声冷哼。这小姑娘走到哪里都自带掀起一场风暴的潜质,生龙活虎,上蹿下跳,从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从她在魏婉忌日那天碰瓷了他的车,他就早该知道的。

虽然他从不信命,但宁愿相信这是种天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将这朵妖艳顽强的野花,代替枯萎凋零的玫瑰,栽到了他那片干涸的土壤之上。

这株人见人厌的有害杂草贪婪地生根发芽,夺取目所能及的一切阳光、雨露和营养,绽开蓓蕾,散发浓香,在他眼前放肆地摇曳来去,明艳照人,使人不禁生妒。

也惹人生爱。

雨夜过后那天早上,佣人发现白纨素没在房间,丁老太太便带着佣人和管家假惺惺去找人,念念叨叨只说“白秘书昨晚喝了点酒,可能醉了,跑出去了。”

发现白纨素时,她躺在一片石砾上,浑身虽然狼狈不堪,但却安然无恙。

丁老太太大惊失色,白纨素藏在魏璇身后,一边躲闪发抖,一边一口咬定是封龙半夜潜入她的房间,拿针扎她、还把她扔到了沟里去。

“信口雌黄!这沟这么深,摔下去早就没命了,怎么可能身上只有这些擦伤?”丁老太太破口大骂,白纨素只是一边泪汪汪看着魏璇,一边叫他摸自己的头:“我是头朝地栽下去的,幸亏我命大!魏总你摸摸,我头都磕破了。”

魏璇见她头上果然肿了个包,破皮的地方结了痂,一双利眼瞪着封龙。封龙心虚,眼神不免要躲闪。

“迷惑人的妖精,贱人!你胡说八道!叫医生来,给她检查。”

“魏总,我不要检查,他们拿针扎我,给我打毒药。”她昨晚还视魏璇为一头野狼,现在也只得把他当救命稻草一样抓。白纨素说这话一半是真的后怕,一半是报复封龙。这人不光是她接近魏璇的最大障碍,还想要她的命。

魏璇将白纨素一把抱起,吩咐佣人都不许动。他叫了保镖把白纨素的东西收拾了,立即护送她去明溪潭医院,托卢院长检查照顾。

丁老太太心烦意乱,她看得出魏璇的疑心。她们是母子,但他对她心里有积怨,竟使得他不分青红皂白,护着一个外人,气得发抖。

魏璇也跟着白纨素离开了庄园,他把封龙留下了,自己去了别苑。

白纨素头上那块破皮,其实是躲藏在附近的管浩他们搬动她时不小心磕的。多亏她早就安排了小弟蹲守,封龙没把她扔下去算她命大,但倘若她没有布置后手,怕也是凶多吉少。

她虽然体格强健,睡了一大觉之后又变回了生龙活虎,但惊魂未定,在医院里连做了两天的噩梦。而且自此之后魏璇竟然消失了,再没来病房看过她。

“大姐,你这大款傍得不值了吧?啥也没捞到还弄了一身伤。要说算计,还是有钱人会算计,咱们哪里算计得过他们啊。”管浩偷着来看她的时候随口说的一番话让白纨素不服了,想起在庄园里的种种狼狈,偷鸡不成险些蚀把米,她气愤得直磨牙。

她不是还什么都没丢吗?那就还有的是资本再和他们这些人周旋,翻江倒海,分一个输赢给他们看看。没达成目的、吃了亏就夹着尾巴跑路从来不是白纨素的风范,她不是那种轻易服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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