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是玫瑰色(26)
酒店旁边是自然区,灯少,夜里虫子特别多,隐约还透着点恐怖的感觉。
夏白烟住的是七楼,进了房,潮气扑面而来。
黔南村的气候就是如此,热,湿气大。小唐麻溜地打开空调和抽湿器,换好驱虫液。扭头一看夏白烟已经默不作声去浴室洗澡。
她看了看,点好罗勒安睡精油,悄悄退了出去。
从别人口中,往事突然被剜出心脏,夏白烟之后的状态并不好。强撑着回了酒店,整个人才缓和不少。
浴室中水汽氤氲,她静静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下。
被剥夺空气的窒息感,迫使她大口大口地呼气,这才能够证明,她是活着的。
洁白的皮肤被水浸润着,略微泛着粉红色。她赤脚从浴室走出来,一面擦着头发,一面摸出手机。
空调的凉风吹着不大的空荡套房,夏白烟走到窗前,月亮高升,静谧洒下光辉。
楼下的人声有点多,那是孙雨桐和林琛的粉丝,追到了楼下。
夏白烟拉住一半白色纱帘,月光刚好从另一半照进来,她坐在沙发椅上,盯着手机的聊天窗口发呆。
半晌,她终于抬起手指,迅速点了两下,“晚安”的字样,发送过去。
不出片刻,那头有了回应,路丰旸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振动从手心传来,有些发麻。夏白烟盯着,某种不请自来的感觉突然从心底攀升。
男人宽大的手掌,带着灼热滚烫的力度,摩挲过的每一寸,带着极大的占有意味和克制的怜爱。
她是能感受到的。
“喂。”夏白烟接起,娇软的声音只吝啬地吐出一个字。
电波那头的呼吸沉缓,仿佛是男人就在耳边,与你相贴。
路丰旸站在别墅客卧的小阳台上,下面是某个傻瓜前不久种的花圃,长出了新的枝芽。
他沉着声,指边夹着燃烧的香烟:“小白,你想我么?”
呼吸一凝,夏白烟目光瞥向窗外的光景,她故作语意轻佻,“不想,我为什么要想你。”
楼下传来不轻不重的兴奋欢呼,听筒里的世界,却静得好似一潭清冽的湖水。
一颗星星落在湖中央,荡开一圈旖旎的涟漪,夏白烟听到磁性沉冽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我在想你。”
他陈述最简单的句子,却似乎包含着全世界最珍贵的感情,真挚、赤.裸,热烈。
像绽放于空中的烟花,砰的一声,在心头盛开,绽放。
夏白烟握着手机,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对方的呼吸交织纠缠,她沉默片刻,问:“路丰旸,你的家人呢?”
她在赌,赌某个疯狂的念头。
沉默无限蔓延,就像是电话已经挂断,只有呼吸声证明,男人并未挂掉。
烟灰掉落,路丰旸终于开口:“他们已经不在了。”
话一出口,夏白烟的瞳孔紧缩,差点就忘记呼吸。那个疯狂的念头已经被她抓住,还差一点。
“你愿意和我说说么。”夏白烟问,语调甚至有些发颤。
同一个月亮,洒下的光辉照在男人的脸上,深邃的眼底是晦暗不明的情绪,路丰旸沉着嗓音,一字一句说道:
“我在慕尼黑读大三时,他们出了车祸。苏家与我父亲是同窗好友,所以是他家半个儿子。”
他没有停顿,所说的每一个字砸进夏白烟心里,把最后那一点奢望敲碎,土崩瓦解。
“小白,你在想什么。”路丰旸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冷冷地问。
夏白烟闭上眼,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滑下:“我……”
我以为,你是穆炀。
第22章
路丰旸没再逼问,电话里是持续的两相沉默。
“我累了。”夏白烟兀自挂断电话。
不知多久陷入沉睡,她做了个梦。梦里的穆炀笑容明朗,站在清晨的路灯下等她。握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一起走去学校。
画面陡然转变,穆炀满身是血,站在光的尽头和她说再见。
再然后,阴冷如霜的路丰旸突然出现,从背后抱着她,耳边是鬼魅般的低语:“穆炀死了,你只能爱我。”
混乱荒唐,夏白烟大喘着气从梦中醒来,尖锐的闹钟声传入耳中。
她陷在床上,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去洗漱。刚吹干头发,房间的门铃被摁响。
小唐今天来的这么早,夏白烟意外,走过去开门——
空荡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敲错了,还是恶作剧?夏白烟狐疑着合上门。不多时,小唐提着早餐进来。
“小唐,你刚才来过么?”
“没有呀小夏姐,我刚从餐厅上来,三明治和黑咖,您快吃。”小唐一脸坦然,只顾着照顾小夏姐,好给自家老板交代,完全没有其他心思。
她没说谎,夏白烟知道。所以刚才敲门的,到底是谁。
上午的戏排得紧,让她无暇思考太多。那位曾经经手过她的阿贵,又到底在黔南村的哪个角落。
午间,盒饭时间。西红柿炒蛋、肉沫茄子、清炒空心菜和南瓜汤。
林媛凑过来坐在夏白烟旁边,和她同吃,顺便闲聊。
“烟姐你是哪里人,想家吗?”林媛挑着饭盒里的西红柿,随口问道。
空心菜在夏白烟的筷子间荡了荡,油分挂在盒壁上。她垂着眼眸说:“湛海,听过么?那里的海很干净,人也很少。我还真的,很想念。”
林媛啊了声,开心道:“听说那边的红虾很好吃。”
剧组的盒饭确实不怎么样,夏白烟想了想:“这时候应该吃大闸蟹吧,阳湖的最为鲜美。”
两人的话题从家乡急转弯到大闸蟹三十六式花式吃法,然后看着手里的盒饭陷入沉默。
饭后,林媛躲进小树林吸烟,女团流量少女的清纯人设在这一瞬间得到转换。
得以抽身的夏白烟向群演那边转悠,这里请来的本地人最多,阿贵的消息只能从这里突破。
寻找亲生父母的下落,似乎已成为她这半年来的一个执念,总归是要知道的,自己到底属于哪里。
出神之际,夏白烟的肩膀被撞了一下。
太监模样的小男孩看到是大明星,立马红着脸道歉:“对不起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着急回家,听说我娘病了。”
说着,小男孩抹了把红了的眼眶,生怕夏白烟下一秒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欺负群演的艺人,他见过很多。
小男孩怯懦地低着头,突然肩膀被轻轻拍了下,他抬起头,看到漂亮姐姐脸上绽着温柔的笑,讲话的声音清冽如风,又软软的像是棉花糖一样:
“没关系,快去吧,怎么回家?”
男孩点点头,表情坚定:“谢谢您,我跑回去就行,我腿很快的。”
不知怎么的,夏白烟的心脏一抽。她突然想起,家里来人讨债时,她拉着妹妹夏淼,假装自信坚强地说过“没事,姐姐背你,我跑得快”这样的话。
那是她的家人,她用力去爱,全盘付出,她以为那是她的家人。
“等等,”夏白烟叫住小男孩,“你家住哪,我送你去。”
下午的戏她还要等很久,送小男孩走个来回也来得及。小太监模样的男孩很是高兴,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位心善不摆架子的艺人,忍不住哭着感谢夏白烟。
坐着保姆车在黔南村拐了好几个弯,车停在一处杂草丛生的竹楼前。
小男孩跑进去看母亲,夏白烟就静静坐在车里等,如果他母亲有什么问题,还能让司机及时送医院。
竹楼旁边还有一个小平房,篱笆围起来的墙院内,养了许多鸡。一个比小太监年纪稍大的男孩正抱着簸箕不太熟练的喂鸡。
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开心。
过了会儿,小太监跑出来,噔噔叩响车窗,夏白烟开了车门,听到他说:“谢谢夏姐,我娘吃过药好多了,她刚才找不到药。”
人没事就好,小太监表情局促地想请夏白烟到家里坐坐,别扭开口。
“没关系的,不用感谢。”夏白烟了然,眼中突然瞥见隔壁那个男孩正看向这头,忍不住问小太监,“小牛,你家隔壁只住了他一个人么?”
闻言,小牛转头看了眼,朝隔壁的男孩打了声招呼,告诉夏白烟:“噢不是的,还有他爸,阿贵伯也在。”
阿贵?!
夏白烟再次看向隔壁院,只见阿贵的儿子已经回了屋里。她问小牛,声音不自觉紧张:“他们一直住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