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邬总身后进了酒吧,巨大的声音要改变我心跳的节奏和力度,快速闪烁的灯光晃得我只能辨别身边大的障碍物。让我特别不理解的,明明这么大型豪华的酒吧,为什么过道窄的这么小气,赶不上动物园批发市场宽绰。艰难的绕了两圈,快要把我跟丢了的时候,邬总终于发现了蒋毅炜。他毫不客气的搂着一个风骚的女人,旁边还有三五好友。只见邬总随便抄起桌上的一个酒杯,泼了蒋毅炜一头。这剧情跟演电视似的,难道女人生气了只会泼水吗?
邬总再次挥起了耳光,我特别适时的摁住了蒋毅炜将要抬起的胳膊,这次耳光结结实实的落在了蒋毅炜脸上。
“又特么是你。”蒋毅炜恼羞成怒,奋力起身。我知道他从坐到站这中间的功夫一定重心不稳,所以往里使劲推了他一把,另一只手把邬总拦在身后。
之前在邬总身边两次挺身而出,都占到了便宜,使我内心膨胀,忘了自己的斤两。没有考虑清楚局面,我还在窃想这是不是英雄救美。蒋毅炜虽然身形不稳,可也伸出脚踹在我身上。高大威猛不是吹了,我被踹的后退,可是这里地方窄小,我随便一退就靠在身后那桌人身上。我顾不上理会我碰到的是男是女,继续上前瞄准从沙发往外钻的蒋毅炜挥出拳头。我都佩服我这时机抓的好,他的姿势不是很好,又被沙发和茶几卡着,没有地方躲,只能挨了我一拳。我忽略了他是有朋友在场的,我第二拳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已经被他的朋友踹了出去。当我调整身形要再冲上去的时候,T恤领子突然被后方抓住了,一阵大力拖向后方,我能感觉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紧接着右胳膊也被人架住,完全不由自主的被拖走。我拼命挣扎反抗,但是被一股特别大的力量固定着。随后,我后背一空,摔在地上,几个彪形大汉的保安围上来对我一顿踢。好疼,连喘气都疼,耳朵嗡嗡作响,依稀还能听见邬总喊着住手。
很快,他们停手了,我被邬总扶起来。鼻血顺着鼻孔和鼻腔内外两个地方一起流,我撩起自己的衣服堵在鼻子上止血。蒋毅炜一帮人也跟了上来,被酒吧经理拦在中间劝了回去。我大腿疼的要命,只能像邬总一样一瘸一拐的走,两个瘸子并肩走出大门。
邬总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知道自己只是皮肉伤,一会儿就会缓过来,摆摆手示意不用。等鼻血止住了,手上的血迹干透了,我才上车离开。途中还很不服气的意淫下,等我有了钱,把酒吧买过来,让你们这些保安挨个躺在地上让我踢。
她受了气,我挨了打,两人一路无话。虽然邬总邀请我上楼处理一下血渍和污渍,我实在不愿意再多保持一会儿这狼狈相,多一会儿都不行。
回到宿舍,我把惨不忍睹的衣服裤子一股脑扔进了垃圾箱,只穿着内裤照着镜子,身上五六处淤青,脸上还好,只有鼻子有点肿。同舍的老汪师傅用迷离的醉眼看了我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说兄弟,闹啥了?”“没事,被踢了几脚。”我轻描淡写的说,一路回来,我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情绪,刚才的膨胀,激动,愤怒和自以为是都消失了。老汪师傅又问:“谁呀,报警了吗?”“技不如人,报啥警。”老汪师傅也没多问,下了床,从床底下的箱子翻出一瓶不知道啥年月的红花油递给了我。我到公共水房脱了个精光,狠狠的给自己浇了几盆水,快半夜了,也不会有女同事走动,我放心的洗着,又擦了老汪的红花油。
一切都收拾完毕,我拿上手机,烟和啤酒,上了外置楼梯的最高处。我喜欢这种带着微风的夏夜,有没有月光都好,看不看得见远处也好,能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对我来说算是一件非常舒适惬意的事情。越是这样的夜晚,我越是愿意待在一个高处或者远处,石菁菁腾的一下飞进我的心里。
那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我们两男两女四个同学逃了晚自习,坐在操场上的裁判架的最高处,讲着故事,唱着歌,就算没有情侣式的互诉衷肠,我也幸福的溢于言表。那时候的我老实的像个卧在暖气上的猫,不和别人吵架,不摔桌子踢板凳,更不会和人打架了。那时候只要白天能见到她,晚上睡前想一会儿她,就已经幸福满满了。
突然间,我发现我这两天完全没有想到翠翠。之前那种强烈的想见到她的感觉没有了,甚至经常忽略她。她在我心中已经不重要了么?我问着自己,又不敢回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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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边传来说话的声音,这个声音在逐渐接近,一个女同事在一边打电话,一边向上走。当她转了最后一个弯的时候,看到了我,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有想到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会有人。她向我挥了挥手,没有再往上走,在原地继续她的电话。是总经办的钟妤,我们平时只是工作中的见面,私下里没打过交道,算是点头之交吧。她个子不低,身材干瘦,头发枯黄,扎起来还是显得乱糟糟的,印象中从没穿过裙子,性格大喇喇的。
约莫又讲了两分钟,她挂了电话,走上来,在我旁边的台阶上坐下了。“啤酒还有吗?”她问。我点点头,递给她一罐。
“真会找地方。”钟妤不客气的打开一罐啤酒。
“可能是习惯吧。”
“习惯?什么样的?”
“就是来到一个新地方,最想先熟悉的就是这里高的没什么人去的地方,最好是不封闭的那种地方。”
“居然还有这种习惯,从没听说过呢。”
“人们都会有自己特别奇怪的习惯,也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你这习惯倒也有趣。”
“你半夜打电话不是更有趣?”
“跟男朋友两地,不打打电话,哪像个谈恋爱的样子。”
“怎么听着向上班打卡一样。”
“是呀,我相信长久的爱情,但是不相信长久的热度,所以要经常打打电话保持热度。”
“光你这一面热能行吗?”
“不行也得做呀。你有没有这样一个感觉,比如说我初中喜欢同班一个帅哥,太小嘛,不敢表达,就单相思。然后到了高中,两人不在一个学校,电话只是偶尔。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不再想他了,搞得我心里怪怪的,就像背叛自己一样。”
“有,不过我初中没毕业呢,就不想她了。背叛倒是没觉得,还觉得这只是临时的好感,忠于自己的内心。”
“哦?嗯……这么说也算过得去。”
“你怕热度降下来,去找他好了。离职奔向爱情,多美的事儿。”
“准备着呐。毕业了一直没找到工作,偶然给咱们公司发了个简历,结果就录用了,就先凑合着干呗。边干边找,我一直再给天津的公司投简历。咱们公司死气沉沉的,不喜欢。”
闲聊断了一会儿,她掏出手机快速的摁着按键。
我没话找话:“刚打完电话,还要发短信?”
“没有。我把你刚说的话记一下,怕一会儿忘了。”
“哪句?”
“就是说习惯的那句,挺有意思的。回去记在我的小本子上。”
“这是你的习惯?”
她突然停下了,抬起头瞪着眼睛向远方黑暗处看了一会儿,突然笑着说:“真让你说着了,我都没有意识到这是我的习惯。你这话有意思,没准以后就是我创意的灵感。在咱们公司,我只是个画图的,以后我可是要搞设计的,各种各样的灵感都需要。”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半个易拉罐的高度,神秘的说“我的小本子已经有这么厚了。”
“好厉害。我前年领的笔记本,现在还没用完呢。”
“你都说了,各有各的习惯。我很好奇,上班时间你会不会也找个什么地方?”
“楼顶啊。”
“楼顶平时不是都锁着?”
“窗户可以打开。”
“你不怕别人顺手给你锁上?”
“电话求救呗。”
互相沉默了一会儿。
她又开口问:“听说你很能喝?”
“谣言吧。”
她想了想:“嗯……你能喝多少?”
“燕京的话,四瓶吧。”
“白酒呢?”
“半斤。”
她乐了:“哈哈,明明不行嘛,怎么听好几个人说你能喝。”
“不知道,办公室的流言,怎么传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