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间(51)

顾其言站在那里，四周繁花似锦，锣鼓喧天，但是他就立在那里，不声不响，热闹是别人的，他独享寂寞。

苏勃看见苏语眼里亮闪闪的，和繁星相对，他说：“他一直都为人清冷，我以前以为可能因为他的天赋太高，一般的人和事物与他而言都不费心力，后来才知道，他一样努力，而且他的天赋给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只是他不在意，他把这一切都当做必然和不可逃避。像他这样的人，注定要承受更多。”

苏语低下头，不再看星空。苏勃没有停下，继续说：“所以你的出现，对他而言，是意料之外，也是万分惊喜。”

“我以前很困扰，我喜欢上他的时候，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喜欢我。”苏语说，“你也告诉我，要确定他能对我好。可我真的不确定。”

“现在呢？”

“现在我发觉，他在我面前有时候像个小孩，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情绪，他好像变得更加真实了。”苏语回想起他们交往的点滴，不知不觉，他的样子已经铺满了她脑中每一寸地方，“最起码，在我面前的他，是一种温柔的温暖的不一样。”

苏勃笑了笑：“果然恋爱中的人，什么也看不见。你没有发现吗，自从你到来之后，他变得会笑了，话更多了，他会告诉你他的想法，他的困难，他的痛苦，他会和你分享他的快乐，他的成就，他的甜蜜。他和你的距离，比任何人都要亲近。我想你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不可逃避。”

“爸，你到底站在哪一边！”苏语突然听出来苏勃言语中的立场，明明自己才是亲女儿。

“我了解你，也了解他。他的为人和能力要给我当女婿，绝对是万里挑一，你们的感情你比我更清楚。但是抛开这些都不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找到比他更好的人，但是如果错过了你，我想他一定寻不到其他人。”

夜深了，苏语轻轻回到卧室，拉开被子的一角。顾其言感受到身旁人的接近，却又困倦睁不开眼，他翻过身朝向苏语，胡乱地把她往怀里拉。

“苏老师回来了吗？”顾其言哑着声音说。

“回来了。”苏语一手拉着他，回应他的怀抱，一手把床头的灯关灭

“头还疼吗？”

顾其言摇摇头：“不疼了。”

“继续睡吧。”苏语钻进被子里，“做个好梦。”

男人手上稍稍用力，把她拉进怀抱里：“一起。”

第四十四章

44.

第二天早晨，苏勃早早起来为顾其言和苏语张罗早饭。别墅位于城郊，周边找不到热腾腾的豆浆和香喷喷的油条，苏勃晨练了一圈回来，自己做了葱油面。那香味，直接把苏语的魂从梦里勾了出来。

顾其言昨晚睡得早，早起精神也好，也被葱油面勾起了食欲。苏勃围着围裙看的甚是开心。

“等会给你们熬锅莲藕汤，晚上回来记得喝。”苏勃送走要去工作的两位，不忘嘱咐。

“你没觉得我爸手艺越来越好了吗？”早高峰路堵，车开的磕磕绊绊的，在一个红灯前停下，苏语说。

顾其言稍微侧头看了下前面的路，说：“确实做的很好。”

苏语侧过身子，凑的离顾其言近了些，接着问：“你妈妈手艺也一样好吗？”

顾其言不愿意提起关于谭若的话题，苏语清楚，所以其实她问的忐忑。

前方的路突然开了，顾其言放了刹车，车子往前一动，他没说话。苏语默默转过身子，正在想要如何破解这车里自己制造的安静。

顾其言突然说：“我刚才想了想，但是我真的不记得了。”

味觉建立的那段时间，家里几乎没有人。顾其言的三餐由阿姨负责，他也没什么要求，阿姨准备什么他就吃什么。后来渐渐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口味了，就已经有了食物自由，更没有让谭若下厨的时候了。她的手艺如何？顾其言或许也想知道。

到了满风，这次卡着他们进门的时间赶上来说话的，是赵博深。他昨晚接到电话就仔细去重看了判例，查找了相关的判决书，准备了一堆材料要讨论。苏语也马上把昨晚整理的笔记和要点打印出来，发给大家。

五角大楼文件案。

1971年6月13日，《纽约时报》周日版刊发了关于美国和越.南战.争的秘密文件，这些秘密文件显示，越南战争的伤亡被政.府告知民众的伤亡数量大，并且战争还在持续升级，而不是接近尾声。一周后，《纽约时报》接到禁令，要求他们停止刊发五角大楼秘密文件的内容，因为发布这些文件可能会对国家安全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但是《纽约时报》并没有就此罢休，美国政.府几番利用行政手段干预无果，只能将其诉上法庭。在案件审理期间，《纽约时报》无法再刊登相关内容。但是《华盛顿邮报》接过了接力棒，开启了自己的相关报道，两家美国最具影响力的媒体前仆后继，为揭露真相而奋斗。

最终，联邦法院宣判美国政.府败诉，两家媒体获得法律的支持。联邦法院判决：任何预先限制都是违宪的。在这个案例上，两家媒体批评的是政.府，而且是对广泛民意的回应。政.府对于言论自由的任何提前限制都是违反第一修正案的，不论这份言论涉及到了多么严重的国.家.利.益。虽然国家安全非常重要，但是在行政部门有很大权力的问题上，第一修正案应该对这些关于这些问题的言论自由加以保护。因为缺少透明度，就意味着民众的知情权有可能会收到损害。

这个判决在美国法律史上拥有很高的地位，因为这份判决赋予了媒体不受优先限制权威胁而进行出版的权利。

“这个案例被改编成了电影《华盛顿邮报》，现在也算是家喻户晓了。”赵博深介绍完判例说，“这个判例可以说很直接地保护了言论自由和媒体监督权，如果‘不受提前约束’原则可以在法庭上得到肯定，那么对我们是很有利的。”

“但是虽然这个判决成立，但是反对的声音也很强烈。媒体是不是对于自己的线报应该加以判断，媒体又是不是有能力对线报的影响力和重要性进行判断？即便‘不受提前约束’原则成立，这些问题也一样可以为对方辩护。你不要忘了，以前也有申克案这样的判决，‘尤其是在战争期间，特殊时期关于特殊问题的线线报，媒体的职责或许不应该只是向外报道’，对方大可以用这些来回击我们。”顾其言对上赵博深的眼神说。

“那时代公司诉希尔案呢，在这个案例里判决说具有新闻价值的报道如果是出于公共利益考虑，这种报道权是应当被保护的。”赵博深放下手里的文件，对顾其言说。

顾其言摇摇头：“那比如格茨诉罗伯特·韦尔奇公司案，同样是布伦南，他认为‘公共利益’不能成为个人不能得到法律保护的理由。这会让法律陷入两难的境地，还要负起辨别什么样的言论涉及到了什么样的公共利益的责任。”

“你是在和我比谁的案例库大是吗？是你说的这些观点都在，但你不能因为这些争论的存在就否定五角大楼文件案的判例价值。”赵博深有些急了，声音不由自主的加大了一些。

顾其言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赵博深，然后也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对苏语和陈飞说：“你们先休息一下吧，我和博深聊聊。”

苏语和陈飞虽然有些不放心，却还是拿上材料关上门出去了。

陈飞拉上苏语到茶水间，他看出来她的担心，宽慰她：“工作上的争执总是有的，他们都是成熟的大律师了，可以专业处理的。”

苏语按上咖啡机，点点头说：“从专业角度看，你觉得他们的观点谁更在理一些？”

陈飞也拿了杯子，等着那杯咖啡冲好，他回答：“没有在理不在理，逻辑都很通，本身这个问题在法律上就没有定论，和每个案子的案情有关。但是他们心中的辩护思路应该有些不同，你看到赵老大准备的会议讨论材料了吗？”

苏语又点点头。

“他显然是想从言论自由角度去做，辩护时光网的做法是为社会公利，是在实施正常的媒体监督权。但是顾老大的想法应该是从法理性更强的诽谤罪成立条件本身去辩护。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看如何操作更加合理。”陈飞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