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间(14)
苏语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忙活着，顾其言在餐桌上翻着书，不时抬头看看她。小姑娘的小身板在厨房里来来回回，锅中有时冒出滋～的声音，偶尔有一点油星溅到她的小胳膊上，抬手吹一吹。很快，就做出了几道菜，招呼顾其言放下书，吃饭。
顾其言每次面对这种场景，都会有瞬间恍惚，因为在他的成长经历里，这从来都不是生活背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包括苏语，这几乎就是童年的每一天，背着书包放学，看见妈妈在厨房忙碌，锅碗瓢盆砧板菜刀作响，爸爸则通常坐在客厅看电视，不时指指点点最近发生的新鲜事，然后妈妈一声“吃饭！”把大家都叫到饭桌上，谈谈一天的生活。
顾其言把书合上，放到一旁的椅子上。苏语一边吃一边抱怨顾其言：“你早说吃饭嘛，下班了再去买菜烧饭太慢了，现在吃饭太晚，对身体不好。”
顾其言吃的不紧不慢，点点头，挑了一块排骨夹给苏语：“做饭辛苦啦，多吃点。”
苏语笑笑接过，这才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有这顿饭：“你说有什么事情要我参谋？”
“吃完饭再说。”顾其言回答。他只是珍惜这样的时刻，不想被其他的事情打扰。
“哎呀，你说嘛，说嘛。”苏语在桌下轻轻踢了踢对面男人的腿，带着撒娇的语气。
顾其言来了兴致：“多说几句，我再考虑现在告诉你。”
“哎呀，顾大律师，你知不知道这样吊人胃口很讨厌的。”苏语换了一个更加可爱的音调：“你就告诉我嘛～”
顾大律师看着苏语的脸，心头一热，又侧过头宠溺得笑了笑。放下碗筷，拿纸巾擦了擦嘴，装作慎重其事的样子，说：“我明天要去参加一个电视节目，来不及找造型师，让你帮我参谋穿什么。”
什么？这句话信息量太大，苏语一下子不能消化：“慢着，一点点来。你要我帮你参谋穿什么？谁不知道你顾大律师品味优良，一直以来都是直男穿衣模范呀。”
“我没把握现在的电视观众喜欢什么，我很少看电视，除了新闻。”顾其言又拿起碗筷，不管对面的一脸惊诧，继续吃。
“等下，你要去参加电视节目？什么节目，为什么要去？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吗？”苏语继续问。
“你先吃。”顾其言又夹了一筷子到苏语的碗里，“法制访谈，话题关系性.侵犯。”
苏语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是想再造一波舆论？”
“差不多。虽然孙三平的学术口碑已经崩塌，但要证明他确实对陈琦实施了性.侵还是要找到直接的证据，我们查遍了可能的渠道，都没有找到具体的证据，毕竟要留下证据要求太高了。这个节目持续邀请我很久了，有这个话题的机会，我想去谈一谈，争取引发一个关于性.侵犯的社会关注，这样可能能够打开一些之前我们没能接触到的获取证据的渠道。就算不行，孙三平那边的压力一定会更大，再说也算是一个普法的行为吧。”顾其言慢慢解释，“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参谋，我要有更大的影响，即便这个关注点是在我个人身上。”
“我觉得你已经很好看了，真的，非常好看。穿上你随便哪一套深色的定制西装，九亿少女就都拜倒在你的风度之下了。”苏语说的非常诚恳。
苏语看着顾其言吃完，收拾好碗筷，抱着抱枕打开顾其言的衣柜：冬天的大外套，由长到短，西装衬衫和T恤，从深到浅，休闲服和运动服单独摆放。旁边的柜子有半柜子的领带，几抽屉的表和袖扣，鞋柜则占满了旁边走入式衣柜的一整面墙。
苏语默默接受完震惊，关上衣柜门，转身心想，你这让我怎么挑嘛。
“或者，你就穿着睡衣去，一定引起轰动。”
“那可不行，”顾其言双手抱胸，长腿支着，懒散得侧靠在墙上，“那样有悖我专业的形象。”
“那随便吧，我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苏语说完，有些脸红，低着头想快速躲过这阵红晕，“我，我要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顾其言放下双手，伸手拦住她：“今晚就住这吧。你房间我一直没动。”
第十一章
11.
最终顾其言选择了一身深蓝色的西装，系了一条同色系的缎面细领带，还是没有太刻意装扮，直接吸引焦点。
但是，像顾其言这样的人，本身便是人群中自动闪光的存在，在聚光灯下更是如星辰一般令人挪不开眼。这期节目果然爆了，顾其言本人，和节目内容关于性.侵的讨论，都爆了。微博热搜，娱乐八卦公众号开始纷纷讨论顾其言的身世和历史，可惜他们根本挖不出什么，最终也只有几张照片满足少女之心。新闻报道，严肃媒体则开始反复播放顾其言在节目中的片段，同时向公众科普目前国内性.侵案件的情况。
“也许你是一位母亲，也许你还在上学，也许你依然单身，不论你身处何地，不管你身在何时，只要有性.侵犯的存在，你都有可能是下一个性.侵的对象。没有人是安全的，”
“可能你身边就有一个性.侵犯的受害者，但是碍于社会的压力，她甚至不敢说出自己的遭遇。那些黑暗的经历让她痛苦不堪，却又无法排解。是我们让她们沉默。正是因为我们无法保护她们，甚至指责他们，才有如今艰难的局面。我们无法用洪亮的声音告诉她们，要勇敢，我们就在这里。”
“而这种情况是一个恶性循环。所有人都保持寂默，等待被黑暗侵蚀。但是作为一个法律人，我无法忍受这种黑暗。我希望能够点亮一盏灯，我们必须点亮一盏灯。如果你们有任何线索，如果你们需要帮助，请勇敢，我们就在这里。”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打破沉默，才能推进进程，才能让更多人得到安全。”
顾其言每一个字都重如千斤，压在每一个观众的心里。社会讨论空前，很多相关人士都开始在自己的领域发声支援。
满风也跟着变得火热无比，每个人的工作量都倍增，本来年关将至的日子应该是整理总结，但是正因为这样，手中没有紧急案件的人，全都被调配过来参与各类性.侵案件证据的收集整理和归纳。
刚刚结束一个漫长的讨论会，顾其言和赵博深坐在办公室里，一人面前摆着一杯茶，热气蒸腾。
“这几天打电话的，写信的，直接上门的人很多，你怎么想？”赵博深背靠在沙发上，挑着眉问顾其言。这次参加电视节目的事，他之前和他知会过，但是说的很简单，他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顾其言双肘撑在膝盖上，按按眉心：“等信息初步筛选出来再说吧。”他抬眼看了看门外，“估计今晚或者明早就会找到有没有有效的信息了。”
“你有多大把握？”赵博深问。
“没有多大。但是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路可走。只能试试。”顾其言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顾其言的计划本就是即便只是引起社会对性.侵话题的关注，就已经很好了。和法律打交道久了，他们都很习惯做好最坏的打算。
赵博深拿起旁边的文件，翻了翻，问顾其言：“这里很多很多媒体的采访邀请，你要不要回复一下？”
“全都推了，让门口那几个媒体也走吧。接下来就专注处理case，结案前都不需要对外发声了。”舆论是双刃剑，掀起的热潮目前已经足够高了，这个话题也还会持续一段时间，过多曝光反而会带来负面效果。
“行，我让陈飞去和媒体通个气。还有几个案子你要写完总结，别忘了，年前要弄好。”赵博深想起来提醒他，“还有，今年过年你有什么安排？”
“嗯？”顾其言抬起头皱着眉头看赵博深，“什么叫什么安排？”
“今年不是不一样吗，不是有人了吗？”赵博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以为你会有什么特殊计划。话说，你们怎么样了？”
顾其言坐直了些，端起杯子抿了口茶：“你有空关心我的私事，不如去多看几个案卷。”
赵博深吃了个瘪，还没接话，顾其言的手机震动起来，显示：妈妈。赵博深看到顾其言脸色一变，就离开了办公室，带好了门。
顾其言盯着屏幕闪了很久，感觉对方都快要挂断了，他才接起来：“喂，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