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已经见不到李梦的身影,落安鼓起勇气,她的奶奶又怎么会动手打自己呢?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按着脑海里的记忆往里头走。
进大门左拐,即使面前是宽广的大路,可是落安却下意识地选择了右边不知通往何处的林荫小路。
熟悉的场景,稀稀拉拉的阳光透过枝桠照到石子小路,依旧走过的行人上。白皙的脸在似有似无的阳光下显得更加水嫩,昨天下午李梦又帮她修剪了下碎落的刘海,这时候再穿着一件polo领子的薄卫衣,看着更显小了。
李梦当时拉着她还啧啧啧地感叹,说大概是没有进到社会里,看着和他们这些人就是不一样,又可能是在小镇吸收了灵气,就是看着比他们少了尘俗气,还有着学生气在身上。
因为昨晚买的高铁,为了方便,落安只斜挎了一只帆布包,脚下的帆布鞋踩在小枯枝上,咔擦咔擦的。
葡萄似的眼睛左右观望着,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一直往前走然后到了一个亭子的地方再右转,最后一直往前面走,路过了三个窗户的时候,顺着路口出去,那栋楼就在左手边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旁边的大路上,此时也是一片安静,似乎前面有一道光,一直照到落安的脚下。奇怪的是,落安感到现在的自己分外的平静。搓了搓手,擦掉手心里的汗,大踏步地往前走。
踏出小路的时候,就见李梦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上半身趴在她们的行李箱上,不时地四处张望着,等到看见落安从这边出去的时候眼睛一亮。
“没想到你还真的从这边走过来的,怎么?想好啦?”她也是直起身,屁股还稳稳地坐在石凳上。
落安嘴角仍然带着笑意:“一进大门就往小路上走来着,不过要是真让我走大路,那才不一定还记得呢。”
是啊,她们俩哪次出门回来,只要不是太晚不都是走的那条小路吗!人又少,路还尽,用李梦当初的话来说就是白来的便宜还能去费那个脚力,当然不!
站在小路口,落安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里攥了一路的、发了褶的包带甩到身后,来到李梦身前,把她拉起来站着,然后带着一脸不同于刚才的希望,眼睛亮晶晶的。
“走吧,回家!”
李梦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打量了她好几眼:“哟!怎么滴?就走了一条路就想开了?”
“嗯!我自己的家,我怕啥?”落安怕她不信,说完之后还信誓旦旦地不惧对视之力。
而李梦则是摆着手,抢在落安之前拉走了行李箱,算了算了,走吧!
第十二章
转头看了眼身旁的落安,李梦沉了一口气,转过头,圈起手指郑重地叩响了门,里面传来熟悉中的声音,两个人并排在门口静静地站着等待。
落安猛地低下头,和电话里听见的那个声音不一样,这一次更加切实,更加熟悉,她的心有一处好像被一双手给揪住了。在电话里她尚且还能够自作镇定地和奶奶说话,可是如果等会真正地站在奶奶面前,她觉得,自己怕是没那么有勇气了。
等待的时间依旧是那样漫长,注意到落安扣手的小动作,这是她害怕时惯做的小举动。李梦悄悄伸过来一只手握着落安冰凉的手腕,不停地给她勇气和信心。不到一会儿,面前的门传来了响动。
奶奶在看到落安的时候,动作有一瞬的僵硬,而落安在看到奶奶的那一刻,心里好像“噗通”一声,一块大石头落地。
李梦禀着气站在一旁,不敢随意做出什么动作,只是在两人之间不停地观望
她松开李梦的手,走上前两步:“奶奶,我是安安。”声音带着点委屈。
奶奶点了点头,心里满是安慰啊,盯着面前这个孙女,上下打量着。落安也在回望着奶奶,这是带着她长大的奶奶啊,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泪,奶奶拿着拐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落安发现,奶奶真的老了,白发多了很多,以前的奶奶也用不上拐杖的,奶奶在她不在的这几年,没有停止的老去。
李梦站在一边,望着面前的这对祖孙俩,心里是那个急哟。本来想着出头缓解缓解气氛,她刚抬起手想要开口,就见奶奶低着头,颤抖着手擦掉夺眶而出的泪水,然后侧了下身子,把门一推,红着眼睛对着落安说:“快进来,快进家里来。”
“好。”落安也同样红着眼睛。
李梦连忙拉着立在手边的行李箱进了屋,之所以只拉着行李箱,她知道,落安肯定会扶着奶奶一同进来的。
果不其然,她一进屋就听见落安的声音“奶奶,您慢点。”虽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好,好。”
等到李梦把行李箱拖到沙发旁边的时候,落安扶着奶奶也已经走近了。一进屋,看到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家,落安心里更是感慨,这里是她和奶奶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的家啊。
说是她扶着奶奶,倒不如说是两个人彼此搀扶着,奶奶一手撑着拐杖,一手紧紧地抓着落安扶在她胳膊上的手腕,或许是激动,奶奶的步子有点虚浮。
放好行李箱,李梦也走过来扶着奶奶的另一边,笑嘻嘻地逗着奶奶开心:“奶奶,这下真孙女回来了,您也不能忘掉我这个假孙女啊!”
奶奶高兴地回道:“不忘不忘,都是乖孩子。”声音却没了平时的洪亮,填了一份沧桑。
落安眼角带着泪,奶奶心里高兴,她也高兴。帮着擦掉奶奶眼角悬挂着的泪水后,落安哽咽着声音,把头微微地靠在奶奶的肩膀上,抱着奶奶的胳膊:“奶奶,我以后一直陪着你,不会再不听话了。”
奶奶偏过头,挨着落安的脑袋:“乖孩子。”
眼前的那个房门紧闭的房间,落安知道,那里面一定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因为,她的奶奶她最了解了。
顺着她的目光,奶奶的目光变得柔和,犹豫着开口:“要不把东西都拿到房间里去吧,你也去休息休息。”
李梦也觉得奶奶说的很对,她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连续两天都熬夜坐车,跑来跑去的,精神实在是跟不上了,当即附和道:“好呀好呀。”
落安却偏过头,带着犹豫:“可以吗?”
奶奶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摸落安的头:“傻孩子,这里是家,那是你的房间,一直都是,你说可不可以?”
要说落安原本心里还有些防备,那在奶奶摸她的头,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就全部都没了。随之而来的是满满的苦涩,她拥住奶奶,泪水又流了出来:“奶奶,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是安安不好,是我不好……”
奶奶知道落安的性子,那也自然知道落安的心里担心的是什么,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落安的后背,眼眶再一次被泪水浸湿:“安安呐,不要愧疚、也不要自责,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没有预料到,奶奶没事,这些年,梦丫头、瑾瑜和淮小子一直都照顾奶奶的,奶奶很好,你就不要再自责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梦扶着行李箱站在离两人几步外,看着落安趴在奶奶的肩膀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她心里反倒是放松下来,希望经过奶奶的这一番话,落安能够真正的回归到原本的生活吧。落安一直哭泣,奶奶安抚的动作也没有停,眼瞧着时间太长,奶奶的身体可能会吃不消。
哭了一会儿之后,落安再抬起头,眼睛已经肿起来了,眼眶周围都红红的,见她这样,奶奶心疼的给她擦掉泪水继续安慰:“好了,我们安安已经长大了,可不能再哭鼻子了,不然要被梦丫头笑话咯。”
奶奶的眼眶分明也是红红的,可是她的嘴角却挂着慈爱的笑。
“先去休息会儿,听话。”
看着落安和李梦进了屋,奶奶坐在沙发上朝着房门望了好久,里面确确实实传来了两个女孩子低低的说话声,空寂了三年的房间,终于还是迎来了说话声,独自弯着腰坐在沙发的一角。就算心里是高兴的,可是眼角的泪却一滴又一滴的往下落,奶奶只好颤颤巍巍地又掏出已经湿掉了的手巾帕,擦掉流到脸颊上的泪水。
孩子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第十三章
落安本不是一个扭捏的女孩子,也不是喜欢撒娇的女孩子,她幼时的经历使得她快速成长,但是这次和奶奶三年的分离,再见到奶奶,即便是再坚强,此时也只想着抱着奶奶的胳膊一起坐在沙发里享受生活,哪怕是看着新闻联播也好、听花折子戏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