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灯+番外(35)
这次因为战争,人口呈直线上升,原本租界只不过两百多万人,在很久之后,竟增加至三百五十万人口。
……
“岑沅,找到我舅舅了吗?”
其实战争爆发后,电话就开始打不通了,现在外面也很乱,很多人都不敢出去租界外面乱晃荡。
岑沅早就派人去苏州接赵适康过来了,可是都这么久了,人影都没见着。
“现在时局太乱了,人找不到也是正常的,再给我点时间吧,不用担心,你舅舅一定会没事的。”
这也是两人难得能说上话的时候,岑沅不愿说真话,他拥过水灯,好好安抚着她。
岑沅出了门的时候,林路问他,这样做好吗?
“我只是想让她少受点伤害。”
……
水灯是在睡梦中被噩梦惊醒了,她心口一阵莫名绞痛。
梦里她回到水灯镇,舅舅和娘一道走在前面,他们上了一艘船,水灯紧跟他们,可怎么都追不到,到了岸边,她大声喊,问娘和舅舅他们要去哪里,问他们为什么不带上自己。
他们只是在船上看着她,笑着不回答。
后来,梦里那艘船越开越远,水灯着急甚至想跳河,就惊醒了。
醒来后,她脖子背后手心都冒着冷汗,越发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苏州离这里不远,舅舅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呢?
现在世道这么乱,岑沅又不让她出去走动。她只能呆在这里干着急。
她总觉得岑沅本事那样大,一定可以把舅舅接过来的。可是等了这么久,哪怕是人没接到也该说一声去了哪儿吧。
她打开床头灯,望着墙上的钟,此刻也才凌晨三点多,她惶惶不安,实在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便起身跑到阳台吹风清醒清醒。
她毫无睡意,就这么一直在阳台枯坐着,直到天亮。
她思绪一片混乱,她想不能这样等下去了,不然,舅舅迟早会出事的,况且舅舅身体本来就差。
水灯收拾洗漱一番,直接去公司找岑沅。
她进了他在楼上的办公室提前等着,在她喝了半杯茶的功夫,岑沅回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都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岑沅关上门,朝她走去,见她这般难得主动来找她,想亲近,抱抱她。
水灯脸色很难看,倏地站了起来,硬着头皮开口道:“岑沅我有事拜托你。”
她内心慌乱,心里头也全是顾虑。
她不自觉吞咽一口,开口道“我……我害怕我舅舅出事了,我想回苏州看我舅舅,明天就让我走好吗?”她恳求道。
岑沅顿住身子,有口难开。
他望着着她,准备措辞。
他想着,瞒着这么久,总不能瞒一辈子吧。
“不是我不让你走,而是你现在去了也没用了。”他叹了口气。
岑沅瞒了这么久,只怕是终于瞒不住了。
“你什么意思?”水灯死死地盯住他。
他不言,眼里全是不忍。
水灯神色担忧,她伸出双手紧紧攥着岑沅的袖子,想让他把话说清楚。
她又大声质问道:“岑沅,我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去了也没用?你说清楚!”
“说啊!”她不让他逃避。
岑沅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抱住水灯,拥进怀里,“我说,但是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做傻事好吗?”
水灯忽然有些害怕他说出口自己害怕的事情,却还坚持说道:“你说……”她声音有些发颤。
“你舅舅在来的路上,就犯病……犯病不治而亡了。”
话说完,他紧紧桎梏住她,害怕她失控。
可此刻,两人都静默着。
水灯听到这句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理解这句话,难道意思是舅舅死掉了吗?不可能啊,之前还和舅舅通过信,他明明好好的,怎么就人没了。
“你放开我吧。”她声音沙哑,有些无力。
她约莫猜到了,又做了那样的梦,舅舅身体一直很差,扛不住这样的遭罪,不奇怪,只是她不敢想,总觉得只要自己坚信,事实就会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
她双腿有些无力,身形摇晃了几下,岑沅扶着她,让她缓缓坐了下来。
她喉咙好似被什么粘住了,胸口好似被烈火灼烧,艰难地开口问道:“舅舅什么时候走的?”
其实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在飘,有些不真实。
第三十六章
岑沅说,其实赵适康过来的凑巧,那时战事爆发,在过来的路上太乱了,那天大世界被扔了炸弹,南市还遭遇大火,除了租界以外,外面兵荒马乱。
赵适康心惊胆战又着急来找水灯,谁知在路上犯了心梗病逝了。
等岑沅的人接到赵适康,身子早已凉了许久。
岑沅知晓后,派人将赵适康的遗体还是被运回苏州,瞒了这么几个月滴水不漏,水灯一点都不知晓,就是怕她知道了会受不了。
水灯没有继续听岑沅说什么,犹如魂不附体,她一人走了出来,灼心的感觉越发越强烈,大街上很嘈杂喧闹,她被隔绝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置若未闻。
她就这么一步步往前走,很彷徨,也不知道回哪儿,这里又没有她的家,她的家在苏州。
对,在苏州。
她该回苏州的。
她早该走了,她要是有些勇气,就算自己被岑沅弄死了又怎么样,好歹也和舅舅死在一起,还有哥哥陪伴,如今受困于岑沅,连舅舅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现在,就连哥哥也不要她了,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儿,一个亲人都没有。
水灯一直恐惧的就是自己真的被抛下了。
岑沅在她后面也一步步跟着,见她魂不守舍,险些要被街上来往车子撞。
他迅速过去将她拉到一边,“小心。”
水灯见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放开。”
岑沅不肯放。
他又问:“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找我舅舅。”
“你先冷静下,改些日子再去看你舅舅,到时候我亲自带你去,外面这么乱,你一个人过去很危险。”
又是这样的话,之后,她又要被他困多久?
她连舅舅死了都不知道,连头七都没有好好守着,在他遗体边哭得机会都没有。
岑沅有什么资格瞒着她,有什么资格?
“为什么要你带我去,我们有什么关系?”她眼神空洞,抬着头直视他。
他最怕她说这样的话,没有一点顾忌,像一只即将要出笼的鸟。
岑沅知道她此刻必定很伤心,只好先安慰,“只要你愿意,我们就结为夫妻,我发誓以后绝不会辜负你,婚礼我会给你最好的,后半生我来照顾你。”
他眼神很认真,语气甚至带着些乞求。
她想,这人居然想要和和她好好过日子,他在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吗?
水灯没有力气和他吵,只觉得心口焦灼,喉头有些腥甜,如果可以,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和眼前的这个人有任何瓜葛,她想躲得远远的。
她精疲力竭,开口道:“你以为我还会那么天真吗?你以后要对赵家做什么就做什么罢,我再也不会妥协,你要杀要剐,随便你,我只想跟你从此一刀两断。”她甩开他的手。
岑沅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心中想着,总有转圜的余地,此刻逼的太紧,她一定会出事。
水灯往前走了两步,喉头的腥甜喷涌而出,一抹血红从嘴角涌了出来,之前她一直强忍克制着,直到和岑沅说完话,终于气血攻心,扛不住了。
她腿一软,眼前发黑……
昏倒前,她想会不会紧随着舅舅一起走了?
要是走了也好,没有人可以困住她了。
自由,仿佛近在咫尺。
……
“岑沅,你有什么资格关着我!”楼上的女人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叮铃哐啷”的东西碎了一地。
楼下阿香听到了动静,拍了拍胸口。
水灯那天在街上昏了过去后,仅在医院住了一天就被岑沅接回了贝当路。
岑沅见她郁怒忧思过度,只请医生上门诊治。
水灯一开始是没力气走,没想到等她恢复好了,竟然连门都不能出了。
她被困住了,所以才闹了这出。
紧接着,在楼下仔细听着壁角阿香,看到岑沅从楼上下来了,见他脸上脖子上有些许抓痕,袖子上有些渗出来的血迹,应该是手被什么东西割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