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在一旁整理床铺,女人轻轻地走进来,扶着门把手探头问了声:“睡了吗?”
苏格抬头看她,“还没。”
“来了。”池清说。
女人嗯了声,走到苏格旁边,“你没事就好了。”望了眼池清又说,“你不知道她急成什么样了。”
他们两的视线对准池清看过去。
她整理床铺的动作没停,抬起头问女人,“你喝水吗?”
逃避地如此明显,让人不察觉都难。
女人又看了眼苏格,他收回眼神,低着头没说话,顿时感觉他们之间特别复杂,说不出为什么,有一种又亲密又尴尬的东西在。
她回了句,“不用不用。”又讪讪说,“那我先过去,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随时过来。”
苏格笑了下,“嗯。”
女人走了,池清端着桌上的玻璃杯想去接热水。
苏格立马叫住她:“等等。”
“……怎么了?”
“这个杯子,好像不太对劲。”
池清瞅了眼空空如也的杯子,又听到他说:“我今天就是喝了这个水才晕过去的。”
她浑身毛骨悚然,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发力,多想一把捏碎它。可转念又想,或许上面残留了什么痕迹呢?
夜已经慢慢深了,李医生也下班了,她把杯子放到桌上,打算明天找李医生化验,然后关上了灯。
外面的街灯很亮,给一团漆黑的病房送进来些许彩光。池清躺在床上,想着从进医院以来到今天,那个男人出现的所有场景。
她无法不从杯子联想到他,少量的毒药,在医院里而不是等出院再实施,给足了她生存的机会,明摆着并不是想要她的命,就像那个男人说的,他想让她害怕,让她求饶,让她求死不能,他想要的是折磨她,让她发疯,像张炎一样。
张炎,张炎。
苏格扭头就看见她一眨一眨的眼睛,他有些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
刚才睡了好久,他现在精神头十足。
池清也扭头看他,“对不起。”
第16章
苏格抿了下嘴唇,没吭声。
他们就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对视,许久之后,池清率先转头,“下毒的凶手是冲我来的,那杯水应该也是我喝,所以,很抱歉……”
苏格望着她的侧脸,小声自言自语:“我倒觉得挺好。”
她的话没停:“认识我之后,你遇到的都是糟糕透顶的事,而这些东西,你原本可以不用承受……”
她还想说什么,苏格抢先一步打断她,望向天花板上的一团漆黑:“如果人生都是顺风顺水,那还有什么意思?糟糕透顶……我不这样觉得,至少还认识你……”
他停顿了一下,池清募地转头看他,因为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心跳不已。孰料到,他接着说,“还有楠楠她们一家人,还有张教授,李医生。”
胸口憋的气胀得她脸颊红了一片,还好,夜很黑,他不会看到,她长长呼了一口气,暗自庆幸。
他还在说,“所以,你不用感到抱歉,也不要自己为难自己。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尽快好起来。”说完,他转过头看她,池清就看到黑暗里,一双清澈透亮又坚定不移的眼神。
“好。”她说。
**
第二天一早,陶杨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院。
他住了没多久,东西倒是一大堆,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苏格帮着他打包。女人突然走进来,耳边还扣着电话,“嗯,我把电话给他你跟他说?”
陶杨转头,女人就把电话递过来。
“陶杨,待会能过来吗?”是张导的声音。
苏格装好一个大包,一把抱起来扛在肩上出去了。
陶杨说:“能,张导,我一会就过去。”
张导挂了,他把电话递给女人。
“他说想跟你说话,我还以为要说什么。你刚出院,他就催你进组,回头我可得好好说说他。”
陶杨挠了挠后脑勺,“没事儿~对了,楠楠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得等排斥反应慢慢消失,还需要一两周时间。”
陶杨脸上挂着微笑,小女孩迈着欢快的步子跑进来抱住他的腿:“哥哥!”
“楠楠。”陶杨一把抱起女孩。
苏格放完东西回来,“还有吗?”
陶杨看了一圈,都搬完了,“没了,我该走啦。”忽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苏格,告诉姐姐,我会想她的。”
他把女孩放下,一步一回头,“我走了。”
众人站在门边,笑着朝他挥手。
他见他们没有送他走的意思,又说,“我真走了。”
众人挥手,“再见。”
走到电梯边了,陶杨吸了口气,“我真真真走了。”
电梯叮一声,门开了。
他垂头丧气地走进去,电梯门缓缓关上。
就差一个手指那么窄的缝隙时,小女孩微笑的脸钻进了他的视线中,“哥哥。”
他慢慢抬头,苏格和女人就站在身后,“送你坐上车。”
陶杨脸上的阴霾一扫而过,嬉皮笑脸的说,“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不管我。”
苏格嗤笑,就病房到医院门口十分钟的路程,他非要说得像生死大事似的。
**
陶杨走了。
苏格走进病房,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吹得他下意识偏了下头。他看了眼池清,她输着液体睡着了,右肩的长发随风飘舞。
他放轻脚步走到窗户边,小心翼翼旋紧按钮,嗒一声,风停了。
池清看着他,“他走了?”
“嗯,吵醒你了?”
“我没睡着。”
“嗯。”
突然就无话了,池清想说些什么,“你……”
苏格问:“什么?”
这时,李医生突然走进来,手里端着医疗用具,脸上笑呵呵的:“池清,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池清想了下:“伤口处有些痒……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
李医生上前将她缓缓扶起,“我看看。”
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结成了一条粉色的细长疤痕,李医生点头:“嗯,恢复得不错,估计下周就可以出院。”
池清笑:“真的吗?”
李医生也笑:“当然。”他突然停下,神色有些凝重:“只是……这疤痕是永久性的。如果想要完全消除……可能需要进行手术。”
池清收回目光,没有应声。
对于身上留下永久伤疤这件事,她并没有太多感觉,只是想起了那个神秘而行事诡异的男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像伤疤一样,手术之后就彻底消失,还是永远都甩不掉?
可治疗他的手术,是谁来操刀的呢?
她的神色不太好,李医生说了句:“有事来办公室找我。”就走了。
苏格上前一步,问她:“怎么了?”
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手却紧紧拽着床单,也没有任何反应。许久,才讷讷地问一句:“能治好吗?”
苏格说:“李医生说能。”
“那你呢?”
“我也觉得能。”
“为什么?”
“因为有我。”
**
苏格一大早就被太阳晒醒。
窗帘大开,刺眼的光直直照到他脸上,他用手挡了下眼睛,慢慢适应过来,突然发现一张笑嘻嘻的脸近在咫尺。
她撑着下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一脸阳光明媚的样子,苏格却毛骨悚然。他吓得坐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了?”
不知是因为她炽热的目光,还是热烘烘的太阳,苏格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池清说:“早呀。”
他慢慢抚上她的额头,她抬眼看着他的手掌。
奇怪,也不烫啊,她怎么了?
“你在干嘛?”苏格问。
她笑了下,“看你呀。”
苏格避开她的目光,“我去给你买早餐。”说着就想溜之大吉,得赶紧找李医生问问这什么情况。
“我也去。”
她顺手拿起床上的外套,看样子真打算跟他一起出去。
“……我先洗脸。”苏格越过她往卫生间走。
她随手将衣服扔床上,“我也洗。”
……
苏格接好水,又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她,转身就想出去。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起洗。”
苏格看着她嘴边渐渐溢出的白色的牙膏泡沫,不自然地偏过头,轻咳了声,“地方太小,装不下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