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森林(8)

“谢谢”郑蓝在笔盒子里翻了半天并没有看到红色记号笔,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她,就用了蓝色的笔代替。

这一晚,他一直坐在电脑跟前时而敲击键盘,时而翻阅资料,时而托腮沉思,直到东方的天渐渐露出鱼肚白。

赵青有好几次出来“观摩”。

她一直很好奇蓝国数一数二的调查记者郑蓝到底是如何工作的。

终于有了一次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故意端着一杯咖啡走到桌前,从他背后能看到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眼,让人眼花缭乱。

他的资料旁放着一盒未拆封的香烟,是不知名的牌子。

“来杯咖啡吧,提提神”赵青很殷勤地说。

他正认真工作,听见她的声音猛地回过头来,显得有一丝慌乱,一丝不自在,只在眼神里划过,脸上依旧是没有太多表情。

“那就麻烦你了”他轻声说,的确是有些困了,需要提提神。

赵青很快就端来了一杯速溶浓咖啡,还有一个大橘子。

他接过咖啡和橘子道了一声谢谢,然后继续埋头工作。

赵青忍不住开口问:“你在忙什么呀?”

他抿了一口热咖啡,淡淡地说“工作上的事”。

“哦”这样的回答跟没回答有什么区别?赵青便不再问,撇撇嘴乖乖回到卧室里去。

见她走开了,郑蓝才微微抬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粉色的睡衣,绿色的睡裤,脚上的袜子却是黄色的,像是把春天穿了一身。

他的心跳不知为何漏掉了一拍,慌忙又喝下一口咖啡,埋头工作,不再去胡思乱想。

天亮的时候,赵青起来一看,客厅里空空荡荡,他已不在。

地上的毯子垫子叠得整整齐齐,电脑关了机放在桌子上,他喝过的咖啡杯也洗的干干净净。还有一份温热的早餐留在桌上,是新鲜的包子和豆浆。

早餐是郑蓝临走前专门去楼下买的,他去厨房洗杯子的时候无意间打开她的冰箱,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今早上就特意多买了份早餐。

赵青拿起豆浆握在手里,还是热乎的,他应该没走多久。

又发现早餐旁附着一张小纸条,她捡起那张纸条拿到窗子跟前借着外面透进来的亮光看。

“谢谢,我有急事就先走了,后面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打我电话”署名是郑蓝。

字迹漂亮潇洒,笔锋有力,落尾处一丝不苟。

真是文如其人,见字如面。

边上留了一张他的名片,赵青小心捡起名片放到自己随身携带的钱包里认真藏好。

chapter6

Chapter 6 一棵梨树

赵青找了份兼职,在一家便利店当收银员,时间相对自由,抽空还可以去投简历和面试,

下班后,她心事重重地走出来,要去见一个人。

雨夹雪下得很密,在路上没走几分钟衣服就湿了一大片,一时半会又打不到车,她只得返回店里借了一把塑料伞撑着。

她要见的人叫做黄其,他的父亲黄万钧和赵青的父亲赵树生是战友也是兄弟,早年一块儿当过兵,后来又一块转业进了M企当工人。

小时候赵青常被父亲抱在怀里带去黄其家里串门,黄叔叔是个书法爱好者,他们家客厅的墙上贴满了书法作品,赵青每次去了都要拿着墨汁在白纸上涂涂画画,有一次不小心用沾满墨汁的手去抓黄其的脸蛋,愣是给人家白白净净的小帅哥抓成了黑脸包公,吓得黄其站在洗手间的镜子跟前哇哇大哭。

赵青不明所以,也跟着站在旁边大哭起来,女孩子的哭功很快就超越男孩子,嚎啕哭声穿墙凿壁,大人飞速赶来也不怪赵青反而拎走了黄其,怪他不知道让一让女孩子。

听说黄其最近也来了□□城,俩人约好见一面,一来是为了叙叙旧,二来是为了了解一些事情。

黄其的父亲黄万钧是当年爆炸事故遇难者之一,而事发的当天赵树生是跟着黄万钧一起进车间的,还分到了同一个小组。

为什么唯独他不见了踪影?

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赵青查遍当年的新闻报道,只说事故九死一失,搜救队始终找不到赵树生的踪迹,直至放弃。

事故负责人面对镜头不住地自责与道歉。

又有什么用。

对于他们而言失去的只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名字,一个冷冰冰的数字。

对赵青而言,她失去的是一位父亲。

“好久不见”她端起一杯热咖啡对着坐她对面的黄其说。

“好久不见,你变得更漂亮了哎!”黄其笑了笑,仍不忘调侃。

赵青白了他一眼,径直问道“你还记得我爸以前常说的那句话吗?”

黄其一愣,盯着她看了几秒,轻声说“好人有好报?”

好人有好报。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失踪,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你还没有放弃?”黄其猜到了她的来意,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我怎么能够放弃”赵青看着她,无奈又痛苦地说。

黄其叹口气“可我也帮不了你”。

“我之前听黄阿姨说叔叔生前有记工作笔记的习惯,不知道当年的那些笔记还在不在”赵青抿了一口咖啡说。

“这个我回去问问我妈,看还能不能找着吧”

“好,谢谢”

“客气了”

回到家里,赵青裹着一条龙猫毯子靠在床头捧了一本诗集看。身体完全复原的赵大宝趴在她身旁,脑袋枕着毯子角呼呼大睡。

她关掉了手机、电脑,排除一切外在干扰,让自己处于短暂的放空状态。

窗外的雨夹雪还在下,透过玻璃能看到路灯照耀下纷纷落地的亮白色雪花,整条柏油马路因为融化的雪水而泛起白色的光亮。

她读的很认真,一字一句细细揣摩,遇到喜欢的句子会忍不住拿笔摘抄下来。有时候读着读着眼眶就开始泛红。

“我的父亲回来了,他没有死去。”

——博尔赫斯《雨》

她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仿佛这样就可以一语成箴。

夜深了,她合上诗集,擦去了聚在眼角的泪水。

几个月前,她拉着行李箱走到院子里那棵陪她长大的老梨树下,默默道别,这棵梨树是她父亲赵树生五岁那年种下的,距今已有43年。

她仍旧清楚地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被父亲手把手地教着给院子里的梨树浇水。

后来父亲彻底失踪,她仍旧每年都给院子里的梨树浇水,只是每逢秋天梨子成熟之时母亲陈若君不许任何人靠近梨树,任由甜美的梨子挂在枝头一天天烂掉。

有一次赵青的好朋友孙牧去她家里玩,看到院子里的梨树上结满了果子,有一些甚至由于过重落到了地上,摔得磕破了皮,怪浪费的。

她走到树下伸手摘了一颗,咬了一口,异常甜美。

陈若君从外面买菜回来看到小女孩孙牧站在院子里捧着梨子吃,手里的菜篮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瓜果蔬菜滚落一地,她脸色煞白,惊叫着“你在干什么?这梨子不能吃!”。

女孩被这一声吓到了,捧着吃了一半的梨子呆若木鸡。

赵青闻声赶出来,看到母亲凄惨的面容,知道她的脾气又发作了,慌忙拉着孙牧往外跑。

“对不起啊,妈妈,是我不好,忘记跟她讲了”

“阿牧,你怎么能自己摘梨子吃呀,我妈看见了会发疯的”

两个小女孩一路小跑到了远处的白杨林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倚着树,惊魂未定。

孙牧手里的半只梨子还没掉,她愣愣地问“为什么不能吃啊?我看那梨子都坏在地上了,老师上课告诉我们要珍惜粮食的”

赵青抓着后脑勺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每次提到这个问题时,母亲总会制止她闭嘴,然后陷入痛苦的沉默中。

有一次她没长记性,偏偏又说:“我想吃爸爸做的冰糖雪梨了,我们家的梨子成熟了,多做一些囤起来吃吧”。

刚刚还温柔可亲的陈若君脸色大变:“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许再打梨树的主意,不许再提冰糖雪梨!”

说完起身回到卧室,连晚饭都不吃了。

第二天清早,赵青去厨房里找吃的,看到水池边上多了两个空酒瓶,是红酒,度数并不低,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陈若君在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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