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忆长卿(27)
她走进去,买了很多,都拿着很精致的那种花边小袋子盛着,付了钱出来,却又没有了胃口。
夜风很凉爽,吹着头发都飞到后面去,人行道上有红黄两色的地砖,她专门踩着红色向前走。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是才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其实也不久,不过就是一年,他们一起吃了饭出来,时间还早,又不想回家,便在街上闲走。
她只踩着红色的地砖,他还笑话她:“幼稚。”
那一夜的凉风飒飒,路灯橙黄色的光芒洒落下来,照遍他的身周,他的个子高,肩膀也宽,就像一棵树一样挺拔,眼角斜斜的一挑,风情万种。
那一天晚上她走了很长的路,故意的,就像是赌气一样,一直走出了三个十字路口,很长很长的路,他一直都在她的旁边,终于还是她忍不住开口:“咱们回去吧。”
他笑吟吟:“好啊。”
夜风很凉,他脱下身上的衣裳来,给她披在身上。
这是小说电视里头多么烂俗的桥段啊,长卿很想笑话他一顿,可是那衣服披在身上,真的很温暖,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让人不由自主的贪恋。
他很少抽烟,也不常喝酒,气味一直都很干净,有一点点像秋天里干燥的风。
她的心里渐渐的平静下来,正好路过一家街客,便走过去买了一杯珍珠奶茶。
她要了热奶茶,抱在怀抱里的时候,感觉很温暖。
这个时间段上,公交车一般都不挤,很空旷的车厢,寥寥的几个乘客,窗子半开着,有风灌了进来,有一点点的凉。
她摸出手机来,一个数字,又一个数字,慢慢的按下去,“嘀”的一声,通了。
第十五章
电话只响了一声,他就接了起来,仿佛一直都在旁边等着一样。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反而是他先开口,清朗的一把嗓音,很温和:“现在好些了没有?”
她的泪水哗的一下就流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声音特别特别的温柔:“好些了就回家去,好好睡觉。”
她点头,后来想一想隔了一条电话线,他什么都看不见,便连忙伸手去抹眼泪,低声说:“我知道。”
他很温柔的应:“嗯。”
车子在三环上行驶,这个时间段上的交通畅通,车子的速度很快,风迎着面就扑过来,头发“乎”的一下飞开,她随手拉上窗子,慢慢的说:“我就是觉得我太没用,真的,连个鸡汤也熬不好,我可真没用。”
他微笑:“没有关系,你做成什么样子,我就吃什么。”
她噙着眼泪,可是这是在车上,旁边还有人,便只好侧过脸去,玻璃窗子上映着她的脸,脸上晶晶莹莹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灯光,她低声喟叹:“你说我现在怎么这样啊,怎么说哭就哭的,都不像是我了。”
他笑:“《红楼梦》里怎么说来的,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不哭还叫女人嘛,那是石头。”
她不由自觉的抿了嘴,“哟”了一声:“你还研究《红楼梦》啊,是冲着哪个美女去的,林妹妹还是宝姐姐,再不就是史大妹妹。”
他一本正经:“长卿你可是说得错了,我真不是冲着美女去的。”
她笑:“可真是难得啊,你不看美女,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
他点头:“你这就浅薄了不是,贾宝玉是千古第一大情圣,我得取点真经,要不怎么能无往不利,手到擒来呢?”
她咬牙切齿:“顾修明你不要得寸进尺啊,现在跟你讲电话的可是你的女朋友,货真价实的女朋友。”
他有模有样的接下去:“有假包换,劣质退钱。”
她想要小小的发一个火,以示惩戒,可是终于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第二天还要上班,长卿照一照镜子,觉得气色不太好,便薄薄的敷了一层粉底,正背包下楼,忽然楼下的保安叫她。
那小伙子的年纪不算大,跟女生说话还脸红呢,有一点紧张的说:“徐小姐,昨天晚上你男朋友的车又在楼下停了一宿,再不你跟他说一说,交一点停车费,在这里租个车位算了,不然物业就要处理了。”
长卿一愣,随即点头:“知道了,我跟他说。”
结果这一天一直都忙,这一期的杂志已经出片,花花绿绿的胶片拿出来,她们几个文字编辑分着一校二校三校,长卿本来就没有睡好,又被那油墨味刺激得头昏脑胀,好不容易看完,又加班看着美编定版,就已经熬到后半夜,第二天可以不上班。
长卿上午补了个觉,就到医院里头去看他,门虚掩着,他却不在。
她坐了好一刻,整整一个楼层里都寂静无声,医院里却不安静,远远的似乎有孩子的哭声,不知道有哪里在放歌曲,仔细去听,却又没有了。
这是夏日的天空,这一座城市的天空,总是蒙蒙的,一点点暗淡的灰,一点点晦涩的蓝,从来都望不出去,不会那么通透。她有一点茫然,洋槐树的叶子一簇簇的共生,茂盛又绵密,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夏虫,唧唧复唧唧,一声又一声。
她呆呆的发了一阵子愣,觉得有点渴了,刚站起身来,就吓了一跳,他就在她身后,倚靠着门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愣了一下,随即微笑起来,走过去拉他的手,问他:“你做什么去了,我都来了好一会了。”
他还穿着病号服,蓝白相间的颜色,可能是光线的缘故,他的脸上有一点发黑,他侧过头来吻她,只是轻轻的一点,他的身上有药水的味道,有一点点的苦涩,一点点的疏离,他已经双眼弯弯的弯下来:“咱们今天出去吧,玩个痛快好不好。”
她推他一巴掌:“你这是住院,你当医院是自己家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理直气壮:“大夫说了,叫我好好散心——你不是也听见了?”
她撇嘴:“吃药的时候怎么不说大夫说的,现在倒这么听话。”
等到出门的时候因为他穿什么衣裳又起了争执,她一定要他穿T恤,而他定要穿真丝衬衫,她生气:“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怎么就这么注重打扮。”
他振振有词:“这叫注意仪表你懂不懂,既然要出门去,哪里能鞋遢邋袜遢邋。”
她皱着眉头瞧着他在镜子前头晃来晃去,实在忍无可忍:“你瞧瞧,你瞧瞧,简直就是一只,嗯——”她发了个爆破音:“DUCK!”
他一时没有转过弯来,问她:“什么?”
她横眉立目:“鸭子,鸭子,鸭子懂不懂。”
他笑眯眯的瞧着她,伸出手去捏一捏她的鼻子,漫不经心:“你说不好看我就换了呗。”
结果他果然穿着她看好的那件衣裳出门,长卿心花怒放,一路上紧紧搂着他的胳膊不肯撒手,他问她:“我们去哪里?”
她小鸟依人:“听你的。”
他问她:“我们吃什么?”
她小鸟依人:“听你的。”
他叹了一口气:“女人啊,也未免是太容易满足的动物了。”
等到吃完饭出来,就已经是午后时分,这一日的天空微微的阴些,阳光也不那么大,他上了三环主路,一手把着方向盘,侧过脸去问她:“我们去哪里?”
车座子宽大绵软,又是刚刚吃过了饭,她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习惯性的昏昏欲睡,听见他问话,随口应:“随便。”
他“哼”了一声:“再随便,就进了警察局了。”
她知道他是指着上次的事情说的,不由得笑咪咪:“咱们还是去长安街上吧,再睡一下午,多爽。”
他点头:“成,方向盘给你,等你进去啃三五天的窝窝头,我过来作保人。”
车子在三环上慢慢的走,这个时间段上不是高峰期,街上的车流还是浩浩荡荡,这一座城市里永远都是如此,车多,人多,喇叭声,尾气,一座一座的立交桥,广告牌子五色缤纷。街边的坛子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美人蕉,油绿肥大的叶片,开放得有如一段碎锦,她一瞥眼,就看见路边一段红墙青瓦,随口说:“咱们去雍和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