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55)
任黎沣的目光却锁在林雅仪身上,以及搭在她肩上的孟昊天的手上,林雅仪似羞似怒用力挣脱,可身边的人却用了更大的力气困住她。
“雅仪,不解释一下吗。”
任黎沣的轻言淡语让林雅仪无地自容,脸色半青半白,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事实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任黎沣,林雅仪是我的人,这出戏精彩吗?”
孟昊天仿佛握着筹码一般重拾自信,眼神中有轻蔑和挑衅。
任黎沣全程只看着林雅仪,而林雅仪却不敢对视他眼睛,在与孟昊天的力量博弈中困难吐出几个字:
“对不起。”
“没有别的了?”
林雅仪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抽干力气放弃挣扎,死心般的闭眼摇头。
“这就是你的解释——雅仪——我本来想相信你的。”
任黎沣说话的语气并不重,落在林雅仪心里却是最锋利的刀刃。
“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是我的女人!”
孟昊天不甘被忽视,更看不惯任黎沣一副逼问审判的样子。
林雅仪紧咬着双唇,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
“任黎沣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问东问西?今天在她酒里下药的是谁!”
这话一出,任黎沣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孟昊天身上,他面色满是嘲讽:“是我,泡腾片而已,不用这个怎么能把你的人引出来?怎么能看到这场戏?”
林雅仪不敢置信:“黎沣你早就知道我……”
任黎沣看她一眼却是对着孟昊天说:“也才知道,阿庆婚礼上,你的出现就让我很怀疑,其次是雅仪的反应——如果你们也是十年没见,对话绝不该那样偏激,后来你助理一声熟络的‘林小姐’让我如梦初醒,所以今天才借了泡腾片试探一下……”
林雅仪面红耳赤,原来早已经被看破。
“知道了又怎样,反正这盘棋是你输了。”
孟昊天逮住机会怎能不羞辱他一番。
“自以为料事如神,任黎沣,你也有被人耍的团团转的一天!和初恋情人重浴爱河?多幸福的事,啊!不仅找回了情人,还有失散多年的儿子呢——”
任黎沣一拳砸向孟昊天,两人赤手空拳迅速扭打起来。
林雅仪惊叫着被推到一旁,葛林带着人赶紧过来帮忙,却中途被音箫举枪拦截,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中年大男人回归到原始暴力,单挑干架。
孟昊天没占着便宜,速度体力都比之不及,但也凭着一股傲劲儿,堵上尊严死不服输。
林雅仪在一旁瑟瑟发抖,不知因为冷还是怕,眼看着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羞愤、愧疚、痛苦深深折磨着她的神经。
“别打了!”
孟昊天踉跄一步摔坐在地上。
任黎沣喘一口气,终于收回拳头,扔下狼狈不堪的人起身走开,音箫移动脚步跟在他身后,只见任黎沣又僵僵停住,回过头来直直看向林雅仪,从音箫的角度看去,泄去仇恨和愤怒,他的眼里只剩下疲惫。
“我只问一句——君宝,是不是我儿子?”
林雅仪一个激灵,眼泪没忍住簌簌流下来。
“……不是。”
任黎沣心脏骤然收缩,然后还原,没了动静。他别开头去背对着林雅仪,自嘲的表情无人看见。
“没想到你连这个都骗我。”
“这次行动一定要谨慎,警防还没有完全撤下来,虽然不是什么大案子,但千万注意别露破绽。还有,无锡那边要开始收网了,少爷实在等不及了,沈先生也希望早点见到货,你们过两天准备接应……阿沣,你在听吗?”
音箫一个激灵看过去,任黎沣漠然的应了一声。
“怎么了,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啊,这是任务的资料。”
音箫眼疾手快接过档案:“陈哥,这次任务让我去吧,这种难度的我能应付,正好练练手,毕竟也要学着出师啊。”
大陈疑惑的看看音箫,再看看任黎沣:“你自己去?”
音箫再次保证绝对没问题后,大陈同意了她单独出勤,任黎沣全程没有发表意见,直到两人走出胡同才开口:
“你什么意思?”
心中一沉,音箫不知作何感想,也不知如何回答。
“以后别多管闲事。”
音箫看着任黎沣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才舒了一口气,鼻头似乎有些酸楚,朝着天空努力的眨了几下眼,然后转身背道而驰。
转了一次车来到郊外,等音箫干净利落拿到合同之后已经是下午了,虽然时间长,但整个解决的过程倒十分顺畅,例行公事的走完程序将东西交回给大陈,走之前大陈还询问了任黎沣的情况,音箫笑着敷衍过去。
再次走出西林胡同时天色已经发黑,音箫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又回到一楼餐厅点了晚饭。等餐的时间音箫坐在桌子上发呆,今天一天都失落落的,大脑混混沌沌,狙击、瞄准、开枪都成了条件反射,又忍不住去想那个人,在做什么。
而让音箫牵挂的那个人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回到家就呆在房间一上午,脑子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却只抓得住飞沙。从来没有这样烦乱过,集中所有精力使劲回忆使劲思考,终于在尘雾中锁住一点,盯住了,看清了,然后拿着衣服风风火火的出门。
任黎沣去的地方是绿光小学。
庆幸的是学校今天上学,隔百米外都能听见孩子们上课读书和课间打闹的声音,不幸的是校门紧闭不能入内,于是任黎沣在斜对面的茶亭里坐了两个多小时,表情神色没有波动,人贩子一般直直望着学校大门。
终于等到放学,门口等待的家长也多起来,整齐有序的小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一列一列走出来。任黎沣目不暇接盯着每一个出来的孩子,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终于看见被老师领出来的君宝,君宝穿着蓝白色校服,领口系着长长的红领巾,乖乖的模样,站在门卫室旁四处张望。
任黎沣只是远远看着。他十分清楚君宝的长相,此时看来却又觉得分外陌生,原本觉得孩子的轮廓和自己有些像,现在却觉得他的五官都有另一个人的影子,一想到这,任黎沣的眼神变得沉郁起来。
一辆轿车在校门口停下,司机走下来和老师交谈了几句,君宝熟练的把书包交给他上了车。任黎沣仿佛一下清醒,叫来一辆车赶紧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公馆,眼见着林雅仪从门口出来抱了抱君宝,两人走进屋去。任黎沣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藏着,疯了一样从来没有这般固执的等待某个结果。半个小时后,一辆豪车驶进去,预料中的那个人徐步走进公馆,每一步,都给任黎沣沉重的打击,亲眼见到了,拧着的神经崩了,一败涂地。
通过一楼的落地窗,任黎沣看见林雅仪坐在桌前,孟昊天向她走去,君宝一脸温顺的站在他面前,多么温馨的一家人!比起亲眼所见带来的伤痛,昨晚的震惊又算得什么!
任黎沣举起枪,瞄准了孟昊天,又转移方向瞄准了君宝,再去瞄准孟昊天,握了十几年的枪第一次手心出汗,树上不知什么虫突然吱哑作响,任黎沣最后慢慢放下了枪,意料之中,是了,他还能怎样?
这一天,注定不宁。
音箫回到家时屋里一片黑暗,正疑惑着,就看见沙发上有个人影,只靠阳台的月光映出模糊的剪影,不过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音箫放下全部戒心。深呼一口气按下墙边的开关,房间一下恢复明亮,沙发上的人伸手挡住刺光,不悦的眯了眯眼,没有说话,没有回头。
音箫看清楚客厅的情形后大吃一惊,桌子上摆着几瓶酒,地上还滚着几个空瓶子,任黎沣不是坐在沙发上而是靠着沙发坐在地上……音箫何曾见过任黎沣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一向严己自律,可现在?明明早上还不是这样的,直觉今天可能又发生了什么,她突然不敢问,不过也能猜到必定与林雅仪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