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然薇笑(21)
我刚想说话,迎接我的是“砰”地一声剧烈关门声。
我低着头把一杯茶喝完,说:“沈薇薇,你有病是吧?”
抬起头才发现她正趴在桌子上哭泣。
“哎--你果然有病。”我点燃了香烟。
第22章 要苦逼更要矫情
星期三是一个异常神奇的日子,它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每个人价值观的乐观与否。乐观的人会认为过了今天一周的工作日就过了一半,进入尾声,然后坐等周末的到来;而悲观的人则会回首过去的两天竟然一事无成,又一个星期即将被自己庸庸碌碌地打发过去。
但反过来讲,悲观的人才能奋发图强,而乐观的人只会混吃等死。
所以很难定性地讲哪者才是真正的悲观,就像你很难搞清楚你对一个人究竟是友谊还是爱情,因为这种问题本身就是很扯淡的。
星期三我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老妈,最想告诉她的一句话是“我一切都很好”。
我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矫情想法吓了一跳,因为实在不像我的作风:大学四年,除了生活费不够,自己从来没有过主动打电话给家里!
没等到自己反悔,我已经拨通了电话。
“喂,妈。”
“钱用完了?”老妈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没有。”
老妈停顿了几秒钟,诧异地问:“那你打电话回来干嘛?”
“......”
“工作怎么样?”老妈没让我继续尴尬下去。
“挺好,老总挺器重我。”
老妈在全国所有的母亲当中,最大的特长就是不唠叨,问完了就没话了,说:“我让你爸跟你说话。”
“莫墨!”老爸的声音被电话声波压缩得居然这么有磁性,平生第一次发现。
“爸...”
“我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就提醒你一点。”老爸沉吟了一下,似乎是放弃了长篇大论,“生活一定要找准方向,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方向。”
“嗯,我会努力工作的...”
“不是工作,是方向!”老爸平淡而严肃。
“懂了。”
实际上,直到挂掉电话,我也没能弄清楚老爸所谓的“方向”究竟是指什么。
到了公司,发现罢工已久的“电子分配工作系统”已经恢复正常,一点开软件,
一行血红色加粗黑体字就蹦了出来:“莫墨今日任务:一项。同周敏、萧枫一起,前往广播电视台,布一根五十米的电视线。负责人:莫墨。”
老黄特别喜欢血红色的字体,他认为商场如战场,血红可以时刻提醒自己奋力拼搏披荆斩棘永不言败。
夏迪作为公司秘书长,有每个月提出合理化建议的义务,就曾经向老黄提出过,能否将任务分配中那血腥味浓郁的红色改成海洋蓝,这样能给人的视觉带来安逸感。老黄当时用红色钢笔在这条建议下签了一行字:“你要安逸,还来工作做什么?”
“小敏,今天这活不轻,准备走人!”我套上工作服,“我去仓库拿东西,你等我会儿!妈的,最近公司楼上办公室好像新来了一帅哥,仓库大妈对我有点爱理不理了......”
刚出办公室就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家伙手上还抱着一堆东西,被我这么一撞,零零碎碎掉了一地。
抬头一看,正是我的好徒弟萧枫。
“怎么走路的!”我一瞪他,“撞着我也就算了,撞到领导怎么办?”
“师父,俺去仓库拿东西的,手上抱着东西,没看见。”大侠惯例性地红了脸,“今天布线要用的线、线管、工具...”
小敏走出来见到这一幕,指着地上说:“东西收拾好,我们速度去吧。”
看着埋头捡东西的大侠,我踌躇了一下,说:“刚刚错怪你了,不好意思。”
既然老黄有意把我们三个安排在一组,就是让我们化解矛盾的,我再怎么不喜欢萧枫也不能不给老黄面子。
到了广播电视台,我们仨都傻眼了。
所谓的布线并不是指单单把线从一个地方拉到另一个地方那么简单,首先线不能从地面上走,那样会绊倒人;其次也不能钉到墙上,那样不雅观。除此之外,能走线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处:天花板上。
天花板上又黑又脏,到处是灰,这谁都知道;更要命的是,天花板是非常脆弱的,根本就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所以人一旦上去只能趴着,而且必须趴在钢筋上。而钢筋是铁的、尖的、锋利的,一不小心就会刮破衣服、裤子,甚至皮肤。
我们仨都是大学刚毕业的本科生,哪里干过这个?
小敏瞄了一眼,当即掏出手机:“我打电话给我媳妇儿,问公司有没有外包工,让她派一个过来!”
“有才怪。”我冷笑着说,“要是有,老黄也不会派我们过来。”
果然,小敏打完电话一脸的丧气样:“农民工都在家过年呢,要过了正月才能过来,怎么搞?”
我刚想说话,一阵手机铃声把我打断,一看,夏迪。
“什么事?”
“莫墨我可告诉你!”夏迪放鞭炮一样地冲我嚷,“虽然你是负责人,但你可不准让小敏干这么危险的活儿,出了什么闪失我可跟你没完。”
我哑然失笑:“放心,不会让你守活寡的!”
随即挂了电话。
“师父,俺来爬!”大侠一副请命的模样,“俺在农村爬过草房,知道怎么爬不会塌。”
“你不行的。”我一摆手,“你上不去的,你太--”
小敏拉过我:“让他上去一下就知道了。”
果然,大侠在上面折腾了三分钟,又灰头土脸地下来了。
“你太高了,上不去的。”我把上衣拉链拉到顶,带上安全帽,不等小敏反对,直接上了梯子。
到了天花板上才发现困难比我想得还要严重,天花板是塑料的,碰都不能碰,一碰整个人就会掉下去,伤筋断骨。必须整个人完全趴在钢筋上匍匐前进,而这里面的钢筋明显年代已久,不仅有铁锈,还有倒刺。
“我操!”我骂了一声,嘴里叼着手电筒,手腕上绑着电视线,先用双手握住钢筋,然后把身体慢慢压了上去。脚是不能用力的,因为脚没有方向,很容易踢到电线,或者把天花板踩坏,只能手臂用力,拽着自己往前爬。
前进了大概五米,“刺啦”一声,一根尖利的钢骨扎进了裤子,又像刀一样地把裤子划了道口子。我心中暗自记下这条裤子值几个钱,回去要找老黄报销的。
十米,脚尖突然碰到了一个活动的物体,我心想是老鼠,吓了一跳,身体一个哆嗦,周围的天花板一阵剧烈摇晃。
“莫墨!”小敏在下面有点急了,“不行就下来吧,回去跟老黄说清楚,他不会让我们爬的!”
“下来个屁!”我摘下嘴里的手电,“现在怎么下来?没事,我掉下去你们接着就行了,嘿嘿!”
我不管不顾了,继续向前爬,并且加快了速度。
二十米,手心一股要命的疼痛感直传心底,抬手一看,一颗小螺丝钉扎进了手心,鲜血呈绛红色。
妈的,不干了不干了,我要下去!扭头向后面望去,一片漆黑,而且已经趴下,根本没法调头。突然有些明白,有的路,走上了就没法回头的。
我为此刻心里还能有所感悟既好气又好笑,甩甩头一路向前。
三十米,全身累得湿透,脸上的汗水黏住了灰尘,好像在皮肤外面结了一层疤。
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我要把我爬顶的这一段录视频,将来放给我媳妇儿和儿子看。
这想法真矫情。每天全世界像这样趴着工作的工人数以万计,我这点算个屁啊!
四十米。小敏和大侠在前方的终点开了个洞,我已经能够看见曙光了。
我并没有一鼓作气爬到目的,而是停了下来,打电话给沈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