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双手套,它粘上了锈迹,却也不觉得多心疼。
大概是因为她有更难过的事。
温谨在裸露的天台上站了一会儿,雪覆满她的肩头,她自顾自的转了一个圈,大衣和裙裾一起在空中飞扬。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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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回了上海,默不作声地回来,再默不作声地离开,不告诉任何人,也不想知道任何人的消息。
意外的是陈伊伊居然提早返校。
陈伊伊说,怕她一个人寂寞决定大发慈悲过来陪她一起寂寞。
温谨笑,给她发了个大红包。
或许是上帝眷顾她,所以安排了陈伊伊。如果没有陈伊伊,她大概要病死在学校。
这场病来势汹汹,从简单的发热开始,险些转成肺炎。
温谨中间一直迷迷糊糊的,嘴里似乎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某天晚上,她恍惚觉得有人在她床边看她,是她熟悉的、淡淡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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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春,温谨的病痊愈。
枝桠新绿冒头,双燕南归,温谨看着窗外乍泄春光,唇角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伊伊,我不作了。”
我终于看开,没什么再值得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没虐了 我保证
第50章 五十章
枫叶落地,烟花升起,二零一九年平淡度过。
温谨往掌心呵口气,搓搓手,眸光落在远处失神。临近毕业,毕设和实习都迫在眉睫,251寝室的人大都有了着落,考研的考研、就业的就业,她夹在其中,先考研再说,考不上就工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真是佛到没边。”陈伊伊笑她。
暑假时江与夏忙中偷闲溜来上海找她。并躺在大床上,江与夏忽而道,“跟你说个事,我跟许宴臣在一起了。”
温谨怔住,旋即笑开,恭喜她。她已经许久没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你呢?温谨你忘记他了吗?”江与夏从背后抱住她瘦弱的肩,眼眶有些热,一定是因为温谨肩膀硌得她发疼。
温谨眼也不眨便道,“差不多了。”
只是会偶尔想起,西山落日时会想起一起看过的夕阳,车水马龙时会想起一起牵手走过的大街,他只是会偶尔出现在某些遥不可及的风景里,而已。
“他怎么样?”温谨捏捏江与夏的手,让她放开自己,侧过身看她。
“你希望他怎样?”
温谨坐起身,“我以前看到过一段话,大意是,就算你不再喜欢一个人了也不能诅咒他未来过得很糟糕,因为那是不成熟的表现,同时,当你老了,你回忆起你年轻时曾喜欢上那么糟糕的人,你会觉得不值。但我可能还没那么成熟,如果没有我,他也过得很好,那就说明我是可有可无的人,我会觉得过去不值。”
“所以我不知道。”温谨对她眨眨眼,面容俏丽而生动,“但是那些都和我无关了,与夏,每个人都要承担自己的选择应付出的代价。”
温谨二十岁那天,把收到的礼物放进柜子里时,一个花纹精细的黑色纸袋闯入她的视线。
那是她十八岁时江时景送给她的,忘了当时出于什么心理,她一直没拆。
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最上层是一袋软糖,已经化了,两支mac,是她当时很喜欢的色号,后来她自己都买了。
最下层是一个方正的盒子,温谨已经猜到是什么,DW的腕饰,至今她都很喜欢的牌子。
玫瑰金色的镯子安安静静躺在白色丝绒盒里,她拿出来对着光看了一圈,觉得自己当时眼光真的很好。内圈开口旁有一处微暗,温谨凑进眼前细看,是两个字母——WJ。
“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啊?”一进门,陈伊伊就看见温谨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呦,谁送的啊?”
“一个很重要的人。”温谨敛了敛笑,将它套在手腕上,重量刚好,不让人负累也不让人心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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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温谨姐,下飞机了。”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不耐地扯开眼罩,粗暴且率性。眼罩扯开,柔软的黑茶色长发散开,额前几缕碎发垂在眉心,而黛眉修长,长睫卷翘。
温谨有些迷糊地扫了眼四周,平日精明的眼此刻睡意朦胧。她不算典型的美人,但独独一双眼,若寥寥旷野上一汪清泉,是天赐的礼物。
领行李、出站,站在游人行色匆匆的机场,温谨突然恍然。
“江时景,再见。”
“照顾好自己。”
“再见。”
鼎沸的人声远去,耳边只剩琐碎的对话。
“……温谨姐?”覃蔚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温谨回神,目光有了焦点,“不好意思,我可能没休息好,老走神。”
覃蔚目露担忧,握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那怎么办呀?我们和S&J的约谈时间不就在今晚吗?要我去给你买杯咖啡吗?”行程本不用这么赶,但公司临时加班延误了两人。
连续三问,将她的紧张显露无疑。温谨上下打量她一会,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不用担心。”
“人来了。”
“啊?”覃蔚还身处茫然中。
温谨垂着手,微微眯起眼,长期对着电脑高强度工作,她有些近视了。说来好笑,当年那么努力的读书刷题,眼睛一点事都没有,反倒年纪大了眼睛变得近视。
来人越来越近,西装革履,身姿挺拔,浓眉大眼的,他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清晰。
“原来,非得让我来接的是你这么尊大佛。”许宴臣语气熟稔,腔调是温谨熟悉的不正经,以至于她近乎产生一种跨越光阴的错觉。他早就知道来的是温谨,只不过开场白而已,轻松些为妙。
“怎么,失望了?”温谨抿唇笑,抬手将耳边碎发撩至耳后,眼神示意覃思先别多问,“我们先去酒店,不知道许先生有没有这个兴趣先当个司机。”
许宴臣挑眉,看了几眼温谨身后一脸呆滞的小助理。
“乐意至极。”
暮色从地平线开始蔓延,像一张巨大的蛛网,一点一点将这座城包围吞噬。
六点。
温谨推开酒店门,门外候了许久的两人眼中皆露惊艳之色。而许宴臣的眼中,除了惊艳,还有点怀念。
她一袭无袖黑裙,俏丽的脸妆容淡且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耳边无意垂落的发丝与银线长耳坠交缠,时隐时现的珠光像狐狸的尾巴不时扫过心间。肩颈弧线优美,锁骨小巧精致,胸前两抹圆润被包裹,却又露出恰好的弧度,让人能感知其衣襟包裹下的美好。
庄重,优雅,妩媚,像个妖精。
许宴臣从前从未在她身上想到的词,如今都与她挂上了钩。
“捡捡眼珠子。”温谨眼眸带笑,红唇微动。
许宴臣被打趣了也毫不介意,“你要是不开口说话,没人会觉得你是温谨。”
自始至终,在状况外的都只有覃蔚一人。去的路上,覃蔚在后座忍不住小声问她,“温谨姐,你和S&J的人认识啊?”
温谨没有立即回答,目光忽然飘得很远。
半晌,她回过头笑,神情怅然倔强,“是故人吧。”
“许宴臣。”抵达包厢时,温谨一路的平静终于有所波动,在许宴臣推门前,她喊住他。
许宴臣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退开一步,微微弯腰做出一个绅士的邀请动作,“你开。”
温谨握上门把。
这扇门,当然应该由她开启。
“咔嚓。”
门被推开。
门后的人,好久不见。
“温谨,好久不见。”
温谨原本想先行落座,却不想他已经开了口。她颔首,以微笑回应。
在座的闻言,有人便发问,“怎么,江先生你们认识啊?”
众人都好奇答案。温谨也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既然是他先开的口,她自然想看他如何作答。
他靠在座椅上,手指点点桌子,忽而展眉抬眼,唇畔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