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声音喑哑:“没有,我不喜欢那种场合,那晚也是第一次去那个酒吧。”
“第一次去?”那旖脸上带着笑,看得他心惊胆战。
“真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真的是第一次,我现在打电话给林助理,你问他,他对我的行程最清楚,这几年我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他都一清二楚,他不敢骗你。”
说着,他就去拿茶几上的手机。
那旖伸手夺过来,又放回去。
两人对视半晌,一言不发。
聂余抿了抿唇,脸色突然之间变得臭臭的。
他倒是想起那晚黏在她身旁的男生,也不知道他们后来还有没有联系,那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看着还挺会哄女生。
越想,脸色越难看。
不能因为这件事让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回到原点,但也无法言说是因为知道她去酒吧,他不放心,所以追过去,结果看见她和别的男生姿态亲密,气急之下只能找朋友来压场子。
“我担心。”聂余微微侧首,似乎极不乐意说出这句话,却又是实存在过的心理。他不愿暴露内心的不自信,只能撇开视线不看她,语气低沉:“你从来不去那种地方,我担心你会喜欢上别人。”
那旖安静了许久,看着他,轻声道:“那几年呢,你怎么不担心我会喜欢上别人。”
聂余沉默。
“你什么都知道,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和谁关系亲密,而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她表情平静,不似抱怨,却更甚抱怨:“聂余,你对我很不公平。”
聂余心中一紧,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
他知道,那束花把什么都暴露了。
可想来,她那么聪明,或许更早之前就什么都知道了,知道自己的生活处处暗藏影子,那人躲在暗处,偷看着她的每一天,却又吝啬地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让她窥见分毫。
真的,很不公平啊。
这样的自己,怎么能让她愿意在母亲面前公开关系。
他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聂余面露丧气,整个人在瞬间泄了气。
那旖这个角度,竟看出几分可怜来。聂总可怜?她不由笑了笑,温声道:“怎么,被偷看的是我,你还丧气起来了?”
聂余听她语气似乎没有生气,犹豫着抬头,小心看了眼她的表情。顿了顿,迟疑道:“你……不生气吗?”
“生气。”那旖点头,诚实道:“但现在我们在说公开的事,我觉得这件事情很重要,需要内心毫无隔阂才能坦然答应。但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我若说一丝在意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你的,所以我现在需要告诉你,以后不能再偷偷窥视我的生活,无论是我的职业还是我个人,都不喜欢这样的举动。”
聂余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见他这模样,那旖觉得好笑,伸手在他弧度分明的下巴捏了一下:“还需要思考吗?你想知道什么是不能问我的。”
聂余抓住在自己下巴作乱的小手,低声道:“真的不生我气了吗?不会像之前那样,装作不认识我吗?”
“委屈了?”
“……没有。”
“看来是觉得委屈了。”那旖抽回手,双手抱胸,秀气的双眉高挑,“你这样就委屈了,那我这几年算什么。”
聂余把她的手抓回来,攥在掌心里,垂着脑袋,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
那旖长长地吁气出一口气,唇边蕴满笑意,探身过去,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如果你想,什么时候、任何场合,都可以像现在我抱着你这样抱着我。”
这几年的气若真要和他算,估计一辈子也算不清。
既然算不清,那就不算了,总归,以后时间还长着呢。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聂余那颗惶然的心总算安定下,有力的双臂紧紧搂紧怀里的人。他嘴角不受控制裂开,又克制地稳住表情,最后到底是喜悦占据上风,磁性低哑的笑声从唇缝间慢慢溢出,那张俊美的脸,也在刹那间春色漫天。
如果一个人的内心有着冰天雪地和春暖花开之分,那么此时,他们同时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
那颗沉寂许久的心脏,紧随着万物渐渐复苏。
不同于高中时期,只能在黑暗的巷子里牵手拥抱,隐秘的心思只能被月光知晓。
他们的喜欢,终于能看见阳光。
第81章 “遵命,宝贝。”……
那旖大晚上匆匆出门, 便是一夜未归。
纪兰知道她是去找聂余,倒没有阻拦,只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只是想到聂余, 她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如今身边也没了长辈,这些年一个人在外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孤零一个人, 生着病也没人照顾。
想着这些, 她心里不好受, 免不得也有几分担心。
那旖打电话回来时, 她避开在客厅骂骂咧咧的婆婆,捂着手机回了卧室, 关上门。小声问道:“退烧了吗?严不严重?药要按时吃, 生着病要忌口, 这几天吃些清淡的才好。”
她想着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又补充道:“酒是千万不能喝啊。”
那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 闻言扭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脑回邮件的男人, 轻声道:“退烧了, 昨晚比较严重, 现在看起来挺精神的。给他熬了粥, 他不喝酒,妈妈放心吧。”
“真不喝酒?”纪兰闻言有些满意,又担心是女儿故意偏袒他往好了说,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在外都免不了应酬,平时喝点也没什么,你看妈妈都没管过你。”
那旖听她心口不一的话,忍笑不已, 温顺道:“那我问问他平时喝不喝?”
“别问。”纪兰连忙拦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慢慢说,“现在问什么,也没个正当理由,人家听了别嫌我多管闲事。”
“他敢。”那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聂余听见了,抬头看她。
那旖对他摇了摇头,指了指手机,用口型道:妈妈电话。
聂余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把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放一旁,起身走到她身边。他站姿笔直,似乎面对的不是手机,而是纪兰本人,脸上满是拘束,双拳紧握。
他无声道:我能出声吗?
小时候当着妈妈的面抢她糖的嚣张聂鲫鱼,如今成了人人敬重的聂总,偏倒翻过来开始怕起她妈妈来了。
那旖双唇翕合,无声道:真出息啊,聂总。
聂余微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那旖拍开他的手,没有避讳他,当着他的面和妈妈讲电话。
客厅一片安静,纪兰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到两人耳中。
“你也别管着人家。”纪兰反过来说她,“谁没有个三朋四友,有些场合喝点酒也正常,以前你爸也爱和同事喝酒,妈妈也不管着他。”
“爸爸以前也喝酒吗?”那旖倒是第一次听说。
“喝呀,怎么不喝,喜欢着呢。”回忆起往昔,纪兰有些甜蜜,“只是后来我怀了你,知道我不喜欢他喝酒,自己就戒了。不过你出生后他偶尔也背着我喝点,没说他而已。”
见她不说话,纪兰叫了她一声:“你听见没有?别管太严了。”
那旖抬头看了聂余一眼,点头:“嗯,听见了。”
纪兰觉得她态度敷衍,还想说,但转念一想,觉得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他们俩还没怎么呢,说这些没有没立场,聂余又不是她女婿。
但又想着女儿大晚上地跑去照顾他,这种感情若要用从小一起长大的单纯友情来看待……如果当年没看到情窦初开的他们偷偷牵手拥抱,那她就真的相信了。
现在不是女婿,以后可没准。
赵春花还在客厅发脾气,嘴里念叨个不停。
纪兰担心这些话传到那旖耳朵里,又嘱咐了两句,问她晚上回不回家吃饭,得到准确回复后便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断,聂余紧绷的身体倏地一松。
那旖觉得好笑,收起手机:“我妈妈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以前天天往我家跑,这会儿紧张什么呢。”
聂余垂着眼看她,伸手抚了抚她的耳边的发:“那不一样,以前不会担心兰阿姨不喜欢我,现在会担心了。”
那旖脑袋微侧,脸颊贴着他的掌心,笑容恬静,看着他的目光认真专注:“如果她真的不喜欢你,你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