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夜晚。
天台上。
周曾谙抱膝坐着，仰起头望向夜空。
他漆黑的瞳色与夜色极为相称，点点星光洒进他的瞳仁里，像琉璃般，一碰即碎。
良久，周曾谙垂下眼。
就在此时──
“嘎吱”一声。
天台的门被推开。
江暖一顿，径直走到他身边，以同样的姿势坐下，然后开口：
“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你不是不想听我说吗。”他的声音有些冷淡。
“我这不是来了吗。”
江暖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摇晃着，语气轻柔，“别生气了，再生气就不好看了。”
周曾谙侧过头，注视着她，“你还记不记得你问我当影帝是什么感觉？”
“记得啊。”
他望向不远处，“那时候你问我，我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回答，或者说，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影帝，这两个字好像很沉重，沉重到让我不知道怎么对待它。”
江暖静静地听着。
“在进星天以前，演戏是我从小的梦想，也很幸运地被杨导挑中，有了自己的第一个角色，拿了奖。当我站在颁奖台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为我鼓掌，多少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奖杯被我接过而我曾以为我会为了它努力很久，这一切都是我没有想到的。”
他的嘴角慢慢牵起一个辛涩的弧度，“你知道吗？梦想实现的感觉就是梦想没有了。”
江暖默然。
“名气，光环，像潮水一般像我袭来，我却变得迷茫。拿完奖以后我要干什么？我还能演出一个超越《双面镜》的作品吗？如果我演砸了，不符合大家的期待，又该怎么办？”
“那你就后悔过吗？”江暖问。
“没有。”他说，“我从不后悔做的每一个选择。”
“两年前我说过，你很有天分，也有敏锐的感觉，所以我相信你做得到，但正因如此，”他一顿，墨色的瞳仁凝视着江暖，“我怕你变得和我一样。”
江暖瞳孔微颤。
她心绪复杂，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周曾谙微微一笑，“很意外吧，我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好……”
他还没说完，下一秒，就被人一把抱住。
夜色包裹的天台中央。
江暖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声音平静：
“可是我喜欢。”
周曾谙微怔，弯起的唇角有几分释然。
夜幕下。
二人静静地相互依偎着。
=
【第二十届青年创投会正式开启】
【青年创投会旨在挖掘有潜力，敢逐梦的新人导演，不限年龄，不限职业。只要你有创意，有想法，我们就可以把你的想法变成现实。】
【参与方式如下：提交报名表和作品大纲，会上将选拔出一位最具潜力的导演，颁发最佳青年电影项目奖，由有意向的公司投资孵化，拍摄上映。】
【另附通知：经全体老师讨论决定，本校将举办评选，角逐出一位同学参加创投会。评选分为初选和复选，初选为五分钟的短片拍摄，内容题材不限。复选另行通知。请有意参加的同学们于今天之前提交报名表。】
公告栏前，许若妍面无表情地站着。
一旁的姚远出声，“也就是说，要先通过学校自己的甄选，才能拿到创投会的参赛资格，和其他人一起竞争电影项目奖。呵，这么弯弯绕绕的，还真是不简单。”
许若妍“嗯”了一声。
“看你的样子，是想参加了？”
“导演系应该没有人不想参加吧。”
“是吗。”姚远说，“如果你想参加的话，我帮你。”
许若妍微讶，冲他一笑，“谢谢。”
“走吧，去交报名表。”说罢他转身。
……
“咚咚”。
一只白皙的手轻叩办公室的门。
江暖拿着表格走进来，“老师，我来交创投会的报名表。”
系主任抬起头，笑道：“今年咱们导演系的学生都很积极啊，许若妍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
江暖没什么反应，只是问：“是不是只要得了创投会的最佳项目奖，就会有投资方给电影筹备立项了？”
系主任喝茶的动作一顿，“你想拍电影？”
江暖没有回答，然而她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系主任放下茶杯，慢慢说道：“实话告诉你，创投会上竞争的，不只是你们这些在校生，更多的是有着成熟经验的导演。学校让你们参加的初衷是让你们多历练历练，涨涨见识，而不是真的指望你们去做些什么。”
一番话，就差直接告诉你“不可能”这三个字了。
江暖微微抿唇，放下表格，“那老师，报名表我就放在这里了。”
“去吧。”
关上办公室的门，空荡荡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江暖久久没有离去，低声呢喃道：
“不可能？”
忽而，她扬起唇角，“那要做了才知道。”
她拿出手机打电话，步伐干脆，“晓萱吗？现在见一面吧，嗯，咖啡厅。还有陆婷婷在吗？……”
咖啡厅。
阳光洒进玻璃。
陆婷婷坐在对面，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
“十五。”
“十八。”
“十三。”
陆婷婷拍桌而起，“十！”
江暖巍然不动：“八。”
一连串的讨价还价之后，陆婷婷喊道：“你让我当制片人，我只不过让你请二十次客，已经很好了。”
江暖冷不丁一句，“你不是要减肥吗？”
陆婷婷彻底败下阵，扶额道：“八次就八次吧。”
江暖不动声色地抿了口咖啡。
制片人，get。
第二场换了晓萱坐在对面。
她面无表情地说：“听说陆婷婷已经被迫投降了，但我是不会受你任何诱惑的，所以你别想来说服……”
江暖慢悠悠地从包里拿出漫展的门票，露出一个小角，在晓萱面前晃啊晃。
晓萱倏然改口，“你想让我干什么？录音师是吗？什么时候进组？”
江暖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录音师，搞定。
制片人有了，录音师有了，就差一个摄影师了……
她忽然想起拍摄宣传片的时候，那个摄影技术很好的男生。
就是他了。
江暖拿上包起身，“晓萱我先走了，晚上记得一起吃饭。”
出了咖啡厅，她一路进了教学楼，在摄影系教室前停下脚步。
恰巧有一个男生从教室里出来，她眼疾手快地拦住他问：“同学，董飞是在这个班吗？”
“你找董飞？我帮你叫他出来吧。”
“好，谢谢。”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董飞就走了出来。
他有些诧异地说：“是你啊，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打算参加创投会的校内评选，现在还缺一个摄影师，”江暖解释道，“我想请你担任这个职位，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哦──”董飞拉长了音调，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为什么是我呢？”
“你不是说，如果你在摄影系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吗，所以我来找你这个第一了。”江暖粲然一笑。
董飞半笑不笑，“那是我开玩笑的，事实上，摄影系比我优秀的人有很多很多。”
“是吗。”江暖懒洋洋地弯起唇角，“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董飞一顿，勾了勾唇角，“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
夜晚。
昏黄的灯光微照着路边充满烟火气的烧烤摊。
四只手将啤酒杯举到半空，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干杯！”
陆婷婷和晓萱一放下杯子，就开始对桌上的小龙虾大快朵颐。
“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行行行，你吃你的吧。”
江暖自顾自地地转着手中的杯子，没有说话。
董飞看不下去，“合着你们就是来蹭饭的？”
“不然呢。”陆婷婷两腮鼓鼓的。
董飞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是我们剧组成立的第一天，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并肩作战，就能走得更高更远……”
董飞发表了一番激情的演讲，末了说：“我们四个人是一个团队，应该取一个大气响亮的名字。”
“好！”陆婷婷带头鼓起了掌，“我提议，就叫羊肉串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