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兄弟出道我决定成为天王巨星+番外(112)
最先发现罗筱状态不对劲的, 是游弋。
在候场时, 罗筱的话就少得惊人。有些人越是紧张就越喜欢借说话来掩饰自己, 而另一部分人,便是一个人坐角落里默默发呆, 一个人与焦躁对抗。
现场的人着实太多,被人群淹没坐在后方的罗筱几乎都快出摄像区了,周围的人都在专心地看着面前大屏幕上的转播进度, 要不就是为了多挣几个镜头使尽解数拼命唠嗑,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罗筱的反应。
陆正霖此时坐在最靠近摄像中心的位置,他的身边便是璀璨的朱玄祯和这位老父亲的弟弟们,几个人一进来就注意到了机位,几乎是下意识坐到了焦点区域里头。而游弋却是第一次录制这种类型的节目, 还不知道后场的画面到时候也是会被剪进正片里头的, 靠着罗筱坐在了一个极容易被忽略过去的角落位置。
此时屏幕上文季正笑容温和地走着节目流程,显然是之前有用心向专业的主持人请教过主持技巧, 他的肢体动作相当放松, 语言幽默而犀利, 丝毫不见跨界艺人容易出现的露怯。加上台下大半都是他的粉丝,都不需要现场导演指挥,粉丝们就热烈鼓掌了起来。
拿钱干活的群演怕是都没这群粉丝来得给力。
虽然他们离会场还有相当的距离,仍然能听见嘈杂的人声, 被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奔走的脚步声稀释了以后, 没了那鼓动人心的躁动气味, 反而更让人焦虑难耐起来。
“这都快开始了……阿溯怎么还不回来?”游弋习惯性伸手想摸罐啤酒, 最后只摸到了节目组统一发放的矿泉水,只能悻悻地把手又收了回来。
虽然他们的节目排在倒数,按理说至少一个小时以后才能轮到他们,但总不能真的在外头疯到临上场才回来吧?万一有突发情况导致节目顺序变化呢?
迟迟没有听见罗筱的回答,游弋把盯着屏幕眼睛收回,无意的一瞟却让他一惊:“阿筱,你脸好白啊……是不是不舒服啊?”
罗筱的脸白得就跟刚被粉刷过的墙壁一样,血色尽褪的嘴唇隐约透露出让人心悸的淡青色,本来高挑的少年以半蜷的姿势将双手抵在腹部,看上去显得有些可怜。
游弋担心地把手伸过去,触及到少年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有些傻眼:“你发烧啦?”
罗筱摇摇头,相当勉强地露出笑容,竭力想表示自己没事。
“我怎么感觉你这体温好像不太对劲,是不是发低烧了……咦不对,你手怎么这么冰?”
罗筱的手此时冷得就像一块冰,这样寒森森的凉度,他却跟感受不到一般,眼中满是痛苦地将手死死摁在胃上,仿佛在卯足了劲跟什么较劲。
“……胃疼。”
好半天,罗筱才哆嗦着以虚弱的声音回答道。
游弋这下是真惊了。
少年本身清亮如水的声音,此时嘶哑得像是勉强从破败风箱中挤出来的一般,尽管声音低而含糊,却听得让人心里一抖。
“你这……?昨晚感冒了?”想来想去游弋只能想到这一个原因了,“我去给你倒点热水过来吧……”
“没、事,空调冷……我出去呆着。”多说了几个字,罗筱的声音更哑了,如果刚才还近似破锣,还能听到点儿响,等他说到最后时,声音已经低哑得近似泡沫板放在木质地板上摩擦,只能听见略显刺耳的气音,却已经发不出有意义的音节了。
“阿筱……”
没等游弋说什么,面色惨白如雪的罗筱已经捂着胃半弯着腰踉跄着走了出去。
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刹那,游弋清晰地看见了少年抬手卡在了喉咙的位置,紧紧地按着自己的咽喉,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显出了痛苦之色。
之前罗筱追不上进度的时候也曾流露出这样愧疚和自恼交织的情绪,但没有一次,是如此刻这般,严重得好像被困在笼子中横冲直撞直到把自己撞得伤痕累累的小兽,无助得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向人诉说。
但游弋将心比心一下,罗筱刚才已经拒绝了他的关心,显然这事儿他并不想向别人透露,而是打算私底下靠自己扛过去。如果换作是他,这种想要一个人静静的场合被人打扰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很烦躁的。
稍微等等吧,也许阿筱很快就回来了。
但游弋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足足半个小时。
等林溯雨走进来时,游弋苦着脸招呼他过来。他已经给罗筱打了好几个电话,但统统被罗筱挂断了,只是发了短信告诉他自己很快就回来,却是没说自己在哪里,到后来甚至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完全是近似要人间蒸发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让游弋感到非常不妙了,甚至在别的小组表演的时候,他还冒着会被打死的风险跑到前头去喊了朱玄祯和陆正霖,几个人正打算出去找罗筱。
本来一脸轻松笑容满面的林溯雨听到这里,全身一冷。
“我知道了,我陪你们一起找。”
说罢,林溯雨便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他当然知道怎么找人速度是最快的。
“你们去问问工作人员,弋哥你去查监控……”林溯雨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向着他认为罗筱可能去的场所奔去。
排除人多的场所,排除可能会打扰到别人引发混乱的场所,排除离后场太远的场所——整栋建筑的地图在他的脑中飞快搭建,每一个房间的用途一一在其上标注,又被他一个个划去,只剩下零散的几个房间需要挨个排除。
这里没有。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那么,只可能在这里了……
他按下了洗手间的把手。
——找到了。
第一个找到罗筱的,还是林溯雨。
…………
糟糕。
罗筱咬住唇,以手作拳死死地摁住自己绞痛得恨不得满地打滚的胃部,此时他也顾不得嘴唇上被涂了一层润唇膏会不会被他舔干净这样的问题了,如果再不靠其他地方的疼痛来转移一下注意力,他觉得他会疼得脑子不清楚拿头往墙上撞。
饮食不规律和轻度的厌食已经让他虚弱了太多,但如此有冲击力的胃痛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哪怕此时有人拿刀把他的肠子剖出来他怕是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从下午轻微的、隐隐约约的阵痛到现在如同有人拿锤子往他肚子上扎钉子的强烈痛感,越是临近上场,他的胃疼就越发剧烈。
罗筱疼得都快没力气了,他现在连维持走路都相当困难,只能扶着墙以走一步歇两步的速度慢慢往前挪去。在最疼的时候,他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在脑子全然空白的三十秒过后,他才在背上渗出湿汗的寒冷中发觉自己跪坐在地上,头靠着墙壁,身体无力地下滑。
在之前上舞台时,他也有过胃痛的经验,只是没有一次能和这次媲美,他勉强可以强撑着把舞台表演完。而一旦他从舞台上下来,或者干脆选择逃避不上舞台,这胃痛就神奇地消失了,速度之快,自愈能力之好,简直让胃药都叹为观止。
这么几次以后,罗筱差不多清楚了,根本不是他有胃病,完全是他在本能抵触上舞台这件事,甚至身体还自发地制造一些他不得不告别舞台的病痛,好给他的临阵脱逃找理由。
只是……疼成这样,他的潜意识到底是多抗拒上舞台这件事啊……
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此刻刀割般的疼痛让罗筱的意志力开始崩解,他本就排斥人多的场合,只是想要完成梦想的心情推着他硬着头皮往前迈进,每一个因为失眠而爬起来练舞的晚上,看着镜子中满头汗水的自己,他以为只要自己能够坚定目标和他真正想要的事物,就可以战胜自己,跨越过那些在无数个夜晚笼罩在他梦中纠缠不休的梦魇。
他本以为自己真的做到了。
第一次终于能够正脸面对镜头,第一次别别扭扭走进理发店说出了“头发剪短一点”以外的请求,第一次穿上破洞牛仔裤,也第一次站在四位导师和近百个练习生面前,说出了“我是罗筱”。
听着外面山呼海啸一般的喊叫声,他想起来的却是还在幼儿园时,在众目睽睽几千双眼睛下被揪着头发打得视线模糊、根本无处可躲,只能尽量把自己蜷缩得小一点、再小一点的自己。
除开落在身上的疼痛,更多的却是恐惧和羞耻,那是如默剧一般,以他为主角,在全校师生面前上演的黑色笑话。无论他如何拼了命地想要遗忘,总会在人群聚集的某个时间点,被轻轻触碰,压抑不住地从记忆中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