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游乐场(15)
顾浅没有任何犹豫地一推手推车,闪身冲进了最近的巷口。杨桃紧随其后,被她拽着胳膊的男人踉踉跄跄地慢了一步,但好歹也是抢在几支手电筒的灯光扫过来之前跑了进来。
来时的路线还记在顾浅的脑子里,可惜现在也只有选择性地走了。人声愈发嘈杂,也不知道哪条岔道还是安全的。
顾浅慢慢捋起了袖子。
在搞清楚这里到底在密谋着什么之前,贸然正面对上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要是实在没法,她也只能动手了。
正逢这个时候,角落里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了。
“来——”
那人急急道:“躲这里!”
顾浅一愣,刚看清这是白天见过的那个年轻人,就听同行的男人惊喜叫道:“小黎?!”
也无暇解释什么了,见他俩真认识,顾浅和杨桃也跟着一头扎进去。
等他们都进来,那姓黎的年轻人赶紧把门关上。
村民们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杂乱的脚步声停都不停,就往蒸汽塔去了。
杨桃长长松了口气。
“你……”她好奇地转过头。
“当初我俩是差不多时候进来的,”总算脱离险境,男人也来了精神,抢着介绍道,“黎烁。”
杨桃:“……诶?”
“原来你不是这儿的?”
顾浅摸摸下巴,“我还以为你是良心发现才——”
黎烁:“……”
喂!
“我可不想被划入怪物那边啊,”他无奈道,“还以为帮忙递消息足够显示我立场了。”
“我也是机缘巧合才来了这个安全区,就比老陈早一天。”
“我说看到他被带到塔里,其实也不是我看见的。”黎烁解释说,“是后来一点点才跟他们打探出来,只不过这话当时不好跟你们说……”
被他叫作“老陈”的枯瘦男人幽幽叹了口气。
“也幸亏你没跟我一样鲁莽啊,”他懊恼道,“不然关起来的可就是俩人了。”
“你还知道多少?”顾浅问。
“也就自己猜到的那么一点,”黎烁回答道,他拿着桌上的搪瓷杯就着喝了口水,“肯定不比老陈的多。”
顾浅“哦”了声,“没事。”
“反正——”
她走到手推车边,一把掀开了麻袋,“这有个现成的情报源呢。”
黎烁:“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乍一看到麻袋里的怪物,嘴里的一口水还是呛得他要死要活。
不愧是敢单枪匹马闯进蒸汽塔的家伙,他想,居然给绑回来了。
“……我,”能若无其事地在明知全是怪物的安全区生活这么久,黎烁的承受能力也不是盖的,他好容易止住咳嗽便道,“我来问吧。”
他既然能在村民嘴里套出老陈的下落,这方面应该是有两把刷子的。顾浅想到这里,向后退开几步。
在走开前,她最后警告性地看了它一眼。
前不久被撂翻又被套麻袋的恐惧还停留在心头,鱼人条件反射地抖了抖。
黎烁见状,再看看它肿起老高的下巴——
……总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他眼珠一转,想到个妙招,凑近了鱼人耳边。
“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说个清楚,不然我审不出来就得换人了……”
他意有所指地瞄向顾浅,压低声音,恐吓道:“我保证那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鱼人:“………………”
它一言不发地坐在麻袋里,艰难地转转眼珠。
“啪嗒”一声,两滴浑浊的泪水打在地面上。
……吓哭了。
第11章 传说
这一幕到了旁人的眼中——比方说杨桃,就是眼睁睁地看着黎烁明明只是在鱼人耳边说了两句话,它就青白交加地变了脸色,乃至于一言不合就哭了出来。
“厉、厉害啊,”她不禁惊叹道,“啥时候我也能有这手段。”
连顾浅也点点头,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你说的什么?”
可能是错觉,她总觉得鱼人看她的神情更惊恐了——如果那双死鱼眼还能瞧得出眼神的话。
黎烁闻言,下意识重重干咳了一声。
——说是不可能说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说的,不然是找死啊!
门外又有喧哗声近了,但与其说是之前那群人去而复返,听着更像是新来了一拨人,在挨家挨户地敲门进去排查情况。
“果然来了。”
顾浅呼出一口气,她之前就在想这情况是迟早的事。他们挟持走鱼人,郑哥和那个中年人只是被打昏在中央控制室,进去查看的村民很容易就能在他们嘴里听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搬救兵过来……”
“……不会。”
突兀响起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一愣。
到底是混血,鱼人的吼声虽在嘶哑中透着一股子古怪的尖锐,嗓音也同样惹人不舒服,但还保留着人类的声带,吐字尚且清晰。
它垂着脑袋,在蒸汽塔里的嚣张早就消失不见,这会儿看也不敢看顾浅。
“他们不会轻易惊动老祖宗的,害怕它们发火,”它跟竹筒倒豆子似的闷头说道,“之前是因为我马上要回海里了,过去传个话会多多少少卖点面子。现在我不在,应该暂时还不敢叫它们过来。”
顾浅才想起来,生活在海底的怪物们长生不老,对这些村民来说可能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祖宗了。用这个角度想想,它说的八成是真的。
“你们……真是当初这儿的村民跟它们繁衍下来的?”
一听到她的声音,鱼人瑟缩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地点点头。
老陈喝了点水,缓过那股气虚的劲儿,咬牙切齿地问:“那把我关起来吊在那里又是为什么?”
鱼人明显很是心虚,它给出的答案跟老陈当初隐隐约约听说的相差无二。
“为——为了祭祀。”
“我们部族流传着一个传说。”它吞咽了下,结结巴巴地招认道,“当有一天鱼群离开,寒冬降临,它就要醒了。”
顾浅一愣。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她嘴巴微张,很快就在脑海里搜刮出了这既视感的来源。
——她在那艘海盗船上也听到过!
那个叫张保的船员曾经提到过,他们船上有个神神叨叨的家伙也总嚷着类似的话,还说这是自己村子里的传言。敢情那家伙原来是这里出身的。
“它?”杨桃问,“‘它’是什么?”
原以为这也能从鱼人嘴里问出来,却见它摇摇头,一张长相古里古怪的脸上也满是纠结。
“这传说太久了,比我们活得最久的长老还要久。”鱼人嘟囔道,“我也只知道它沉睡了很多很多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可能是某只足以掀翻陆地的巨大海怪也可能是别的。除此之外,长老们传下来的口信是……据说只要我们在它醒过来的前夕,用活人和世代传下来的信物举行祭祀,到时候就可以求得它的宽恕,免受波及。”
“所、所以……”
它硬着头皮往下说。
“所以你们就在外面到处找遇险的人,”顾浅替它说了下去,“再把他们带到这里。”
这时候再回味起郑哥领她俩参观说的话,就颇为耐人寻味了。那个咬重了读音的“责任”,原来是说当活祭的责任。还有所谓的“让大家放松的庆典”,恐怕于当地村民是如此,对外来者就是死期了。
既然如此,别怪她下狠手,怎么着也得让这些家伙吃点苦头才行。
“信物在哪儿?”顾浅抬起头,笑盈盈地问。
殊不知这个笑容就把鱼人吓了个够呛。
“不清楚,这个我真不清楚!”
它连声说,生怕她真像黎烁说的那样要用什么非常手段来逼供,脱口而出道:“这个不在我管辖范围内,别人可能会知道得多——”
意识到自己一个嘴瓢把同族卖了个彻彻底底,鱼人悔恨地闭上了嘴,可这已经来不及了,它眼睁睁看着顾浅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到窗前,趴在窗沿上瞧着外边的状况。
挨户清查的村民三三两两地分成几队,眼瞅着也快到了他们这儿。
夜里的气温比白天还要低上好几度,也许是已经做好了彻夜搜查的准备,他们都跟那支探险队一样裹得严严实实,防风帽和围巾一戴,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