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踢月亮+番外(96)

“那溥仪进故宫还要买门票呢。你比溥仪还牛吗?”大叔大声说。

这话真是很有道理,顾何气得脸红脖子粗地,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沈澈拍拍她头:“算了,我去买票。”

到了售票处,沈澈看了看票价,嗬,还真不便宜,全价票要120呢。

“请问军官证能用吗?”沈澈很有礼貌。

“可以,持军官证半价。”窗口那边回道。

“那麻烦一张全价票,一张半价票。”沈澈拉开拉链,从外套内袋里掏证件。

今天这件衣服是第一次穿,沈澈在内兜找着,先摸出来一个很破旧的护身符,后来又摸出来一些卡片,就是没找到军官证。

一分钟不到,此时队伍后面又排了好些人。

“先扫码吧。”窗口的售票员不耐烦道。

“好。”沈澈抱歉,‘滴’一声,他付好款,终于摸到那塑料软皮,想都没想就掏出来递给窗口。

那绿色的封皮却刺痛了他的眼。

里面的售票员也愣了半秒,然后才说:“这个证也行。”

男人递过来的不是军官证,而是残疾证。

翻开封皮,扉页赫然写着沈澈的名字,右边是他的照片,和窗口外那个英俊的男人一模一样。

售票员飞速地把残疾证递出去,出了票就塞给沈澈。

另一边,顾何就乖巧地坐在石凳子上等他,见他过来,立马起身向他奔来,那副样子,和五年前的少女,分毫没有改变。

他们检了票进去,顾何问他:“阿澈,你冷不冷?”

沈澈摇头。

“那也要扣拉链。不要耍帅!”结束了工作,顾何心情极好,古灵精怪地上前一步拦去他去路,帮他把拉链扣起来。

拉链拉到内袋附近的时候,沈澈下意识紧张地扣住她手,顾何只觉是他害羞了,脸上带了得寸进尺的笑容,把自己的羊毛围巾解下来,踮起脚想挂在他脖子上。

“我真不冷。”沈澈闭上眼睛,非常无奈。

“管你冷不冷呢。”刚解下围巾顾何就打了个阿嚏,然后沈澈指尖就传来她柔软的触感,是她握住了他的手。

“我现在冷,特别特别冷,你给我暖手,不准放开我!”

女孩的驼色Acne围巾上满是甜香,沈澈几乎要沉溺下去,却在她又一声阿嚏之后醒了过来,他把围巾不由分说地又套在顾何脖上,甚至给她打了个死结。

“别动。”他冷了声,拉开外套拉链,左手牵过顾何左手,右手不由分说揽上她腰,把她整个人都护在外套下、他自己的怀里。

“满意了吧。”他没好气。

两人就这样向前走去,走到某处老房子附近,门口晒太阳的老人叫住了顾何。

顾何就和那老人对视,两人都不敢先认对方,还是顾何先说了话:“我是顾三婆的孙女。”

顾三婆是顾何奶奶在村里的称呼,那个年代的女人,出嫁前的姓承自父亲,成婚后的姓承自丈夫,于是在丈夫死后,年华老去,渐渐连本身名字也被人遗忘。

“哦,是顾何吧。”老人于是想起来,“我是常跟你奶奶打桥牌的李爷爷,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怎么会不记得呢。”顾何说着场面话,和老人攀谈起来。

老人的目光移到沈澈身上:“好帅的小伙子,你男朋友吧?”

沈澈正犹豫如何回答,就听见顾何高八度的声音:“不是的!”

那一瞬间,他的心情很复杂。

不过,顾何又说话了。

“他是我老公!”

沈澈瞪顾何,顾何就笑靥如花地对他眨眨眼,老人笑眯眯地欣慰看着这对‘小夫妻’。叮铃叮铃一串铃响,一辆自行车停了下来,一个女孩子潇洒地蹬了立栓,朝老人跑过来。

女孩十二三岁左右,背后背一个琴包,喊老人爷爷。

老人喜悦地应着,然后指着他们:“阳阳,叫哥哥姐姐。”

女孩很听话,顾何看着她背后的琴包,问:“阳阳也去学琵琶了啊。”

琴包后面印了‘枫叶琵琶’四个字,想当年她也是在那家乐器行学的琵琶。

因为一句‘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琵琶秋瑟瑟’,这么多年了,浔州当地的琵琶热还没散去,从顾何这辈一直荼毒到阳阳这里。

阳阳点点头,说今天学的是《昭君出塞》。

老人想起顾何应也是学过琵琶的,就叫阳阳去里屋再拿一把出来。

“你和顾何姐姐一起给爷爷弹弹。”他说。

隆冬的浔州古镇,四处都是新年将至的喜悦氛围,沈澈就在这份辞旧迎新的感怀中,听他心底的女孩再给他弹琵琶。

他都快要不记得上一次她弹琵琶给他听是什么时候了,高中吧……

沈澈侧身用左耳倾听,他明明连这首曲子叫什么都不知道,但听着听着心就也跟着那琵琶弦波动起来,他扶着心口,只觉得心悸。

他的手又攥成拳头了。

五年前,刚刚从爆炸中心被转移到战地医院的那段时间,是他最难熬的日子。夏季,他的全身布满伤口,肉烂了腐,腐了臭,新肉便从那某一处缝隙钻出来,每生长一寸都是撕心裂肺的疼。每次清创,他都想叫,却连叫唤都做不到,只能呜咽,哑巴的那种呜咽。

黑暗、无声,他不知在这种混沌中待了多久,直到有天,左耳终于落进第一个音符

是琵琶声。

应该是他们为了舒缓他的情绪放的CD,他叫他们调大声点,但还是微弱得很。他不通乐理,被病痛折磨着,甚至连高低起伏都无法听辨,但那琵琶声似乎能读懂他的心绪似的,他苦楚时,转弦就是急促的;他被注射了安定时,挑弦就是轻柔的。

后来镇静剂被推得太多了,他产生了一些戒断反应,冷、抖、百蚁噬心的时候,也是那声音安慰他,抚摸他;他睡得不规律,但仿佛只要他醒了,那声音就也跟着醒了,随即生动起来。

那琵琶声,和此时此刻的旋律,就在沈澈脑海里交相辉映,掀起无数波澜。

一曲奏毕,顾何把琵琶还给阳阳,已经是落日时分了,她向他们告别,然后走向沈澈。

“刚刚听我弹琵琶了吗?”顾何问,“好听吗?”

“好听。”沈澈回答,即使内心倒海翻江,他面上仍是平静的,他捏着顾何手指,她没带护甲,指肉被琵琶弦勒出好几道红色印子。

他揉揉又吹吹,那几道红色却并没有消失。“是旧伤了。”顾何见状说,把手从他手上抽出来。

仿佛那琵琶弦又在沈澈心间拨了一下,让他面上都显出不稳来。他张了张口,分明是想问些什么的,但顾何已经拉着他走到了顾家的老房子处了。

大门落了锁,只有一扇窗子开着,顾何就激动地到处指着给他介绍。

“呐,我跟你说,就那个灶台,我曾经一不小心把家里所有碗打碎了,我奶奶就把我背到灶台上打,打得藤条都断了,最后还是我爸爸救的我。”

“还有这个房间,我爸爸之前卖过一段时间绿豆粥和豆浆,我晚上写完作业,就在那里帮忙磨豆子。”

“这里这里,”顾何又指指门口的矮阶,“以前有个大鹅,村里小孩都怕,只有我不怕,那天它不怕死跑到我家门口,我就是坐在这里啪地一下扼住它命运的脖颈,任它怎么扑腾都不撒手,差点把它掐死。”

这个故事让沈澈笑出声,目光就落在不远处那座小桥上,顾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止了笑容。

“阿澈?”

“嗯。”

“高一上学期我们分开那个春节,你在干嘛?”

不妨她提起这个,于是沈澈的笑容也凝滞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太久了,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罚你背我!”顾何已经径自跳上家门口那个矮阶。

沈澈配合地蹲下来,背起顾何走上那道小桥。

“阿澈,那年,我不告而别的那个寒假,我就是在这座桥上,给你写信,每天一封,向你道歉。”顾何静静地附在他左耳说,“不过那些信都没有写地址,直接被我投在信筒里,我其实并不想向你解释,那些都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我真的很自私。”

沈澈微微摇头,脚步就停在桥中间,落日的余晖撒在他们身上,显出他们羽化柔和的轮廓。

“那我现在收到了。”沈澈的话带着浓浓的气音,“那些信,就当我现在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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