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何先说了‘没’,后来又说‘也不是’,接着就是沉默。
许山海虽然在感情上迟钝,但在其他方面倒看得剔透。
“你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什么吗?”他缓缓开口,“那个时候我问你,就算我们再努力,是不是还是连top2的脚后跟也摸不到啊?然后你说……”
“我说,”女孩接下话茬,“那正好,创造韶高文科历史的就会是许山海和顾何。”
许山海欣慰地舒了口气:“阿何啊,在我眼里,你比那个只会用鼻孔看人幼稚又爱吃醋的沈澈不知道好几百倍。要不是看你面子,我都不想睬他。”
顾何呆呆地望着他:“怎么可能……”
许山海摊手,一副你爱信不信的表情,起身离开座位——
“阿何啊,你是个好女孩,值得被爱被喜欢。”
尾注:
①化用自《上海交大助力第35届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举行》2018.11.01,上海交通大学新闻学术网。
☆、Chapter 34
Chapter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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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韶城,秋天罕见的正常且漫长。十一月底的时候顾何把校服里面的衣物从短袖换成了卫衣。
韶高竞赛班各个学科竞赛的最终成绩都出来了。今年韶高竞赛有了历史性突破,除了沈澈和杨晔,还有一个数学国一、两个化学国二。这个广播操课间,学校没有放广播音乐,趁这个空档给他们弄了小型颁奖典礼。
顾何就是那百千个仰望他的女孩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她穿着校服,就在一模一样蓝白相间的校服们中看他,于是她对他的爱慕就也化成主席台下操场坐标系中一个籍籍无名的点。
主席台前植了一排冬青,沈澈就站在那一片青白里。他没有穿校服,只穿了件白T和长裤,头发也理得极短,明显是赶来的,站在上面,优越又突兀。
分列式进行曲又吹起来了,这简直是首无比神奇的曲子,只要一放就会让人觉得这歌永远不会结尾。等到高一高二所有师生到齐,校长开了话筒讲话,以标准的金秋送爽为开头,又以标准的‘今天我以韶高为荣,明天韶高以我为傲’结束。
接着就是颁奖典礼,沈澈站在正中间,旁边站着杨晔,校长给他发奖状的时候明显比对另外几位都要激动得多,拿着话筒逼逼叭叭讲了一大串,甚至最后还给沈澈比了一个大拇指。沈澈给校长鞠了一躬,双手接过奖杯和奖状,复又站立,落落大方,冷淡自持。
站在台下的顾何自然无法看清沈澈的表情,只有主席台上的人知道这位澈神此时看着有多冷酷。沈澈脸色不豫,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神落在主席台右边高二年级的方向,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校长颁完奖之后,台上的五人就准备下台。杨晔这时候转过身子就想跟沈澈拥抱,沈澈很少情绪外露,此刻公然在主席台侧了身子,拒绝的意味不能更明显,临下台的时候甚至打掉了杨晔伸出来的手。
被沈澈当众羞辱,耻感几乎要溢满杨晔的天灵盖。台下的队伍已经渐渐散去,杨晔此刻却只想撕碎手中的奖状,“全国三等奖”这五个字,每个字,每个笔划都在总结他和沈澈之间的云泥之别。
他最后一个走下主席台,冬青树旁一个高大黝黑的男生显然已经等他很久了。
“高二十四班,邢大川。”男生做着自我介绍,“杨晔是吧,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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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教学楼顶层的空教室,沈澈坐在靠后门的位子上,他整个身子靠着椅子,脚放在前座的椅背,百无聊赖地转笔,并不看杨晔。
杨晔只觉得氛围可怖,开口说了句:“师兄……”
沈澈指间的笔掉下来,随即视线转向他,冷笑了一声,问:“杨晔,我给你脸了?”
杨晔立刻意识到什么,“阿何学姐她……”
下一秒前面的椅子就被沈澈重重踢翻:“谁他妈准你这么叫她的!“
邢大川也吓了一跳,杨晔不敢回答,沈澈起身走到他面前。“你跟她说了什么?”他的话语明明很轻,落在杨晔耳朵却如雷轰。
沈澈都不敢想,要不是那天大川在食堂偶然听到顾何和杨晔的对话,这个人还要跟顾何说什么、还要跟顾何说多久。
“不说是吧,我替你说。”邢大川坐在桌子上,想起那天来还是有气,“你说顾何再刻苦也没有用,脑子这个东西不是努努力就能有的;你还说沈澈是天之骄子,总要出国深造的,顾何这种家境有钱出国吗;你又说顾何除了青春漂亮一无所有,不过就是沈澈高中无聊床上玩玩儿罢了……”
杨晔继续保持沉默,邢大川看他这个样子恨不得上去打他:“你是不是个男人啊,你有本事找沈澈啊……”
邢大川话还没说完,沈澈就从口袋里掏出什么,直直甩到杨晔脸上,是一板胶囊,上面整齐印刷着快克——两个沈澈和杨晔都无比熟悉的字。
杨晔承认,这个想法是他从顾何手上拿到胃药那瞬间偶然产生的。感冒药里大多添加了抗组胺成分,副作用是头昏晕眩,他每次都是晚上吃感冒药,能睡得特别好。他那时看着手中的胃药和自己的感冒药,它们长得是如此相似:都是胶囊包装,一个普通的商品名外加一串异常复杂的学名。他没有半刻犹豫,麻利地将它们换了过来,然后把自己的感冒药给了沈澈。
“本来我是不屑理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的。”沈澈冷着脸,每个字都透着寒意,“但你把心思打到顾何身上,是不是想死啊?”
“原来你把顾何看得比自己重啊!”杨晔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那正好,以前怎么也见不着你有什么坎坷,现在能让你这么不爽,我就舒服了。”
邢大川上去照着脸就给了杨晔一拳,男生的嘴角立时就渗出喑紫的血色来。“我以前就觉得女人喜欢耍心眼儿,没想到你连娘们儿都不如。”邢大川拎起他领子还欲往地上再摔。
沈澈制止了大川,这是人和人的差别,与性别无关。他在心里腹诽,但现在不是挑大川刺的时候,他蹲下身子,一把抓过杨晔的头,强迫他看着自己。
“你要是再敢去找顾何……”
“我是不敢了,”杨晔奋力从地上直起身子,“可那些话已经说出口了,沈澈,人不可能哪条路都走得平顺,你很喜欢顾何吧,如果顾何不理你,你肯定难受得不得了吧……”
话还没说完手指就传来钻心的疼,是沈澈搬起了他右手中指往外撇,他面上依然冷淡平静,使的气力却惊人,他发了狠,半晌,只听见咔哒清脆一声,是指节断裂的声音。
沈澈略一颔首,没有回应杨晔的话,只是说:“脑子这个东西不是努努力就行的,你再刻苦,卷子写了几百张也比不过我练几道题;像你这种家境,家里把你送出去了又怎么样,人MIT拿正眼瞧你吗?还有,建议你自己照照镜子,人是不丑,心却是黑的。”
“我是盛福最喜欢的学生,大川是盛福的侄女婿,师父教学生第一条规矩就是学习先学做人。你要是还想在韶高待下去,就给我安安分分的,再让我知道你跟顾何说一句话,明天我就卸你一条胳膊,让你直接高中肄业从竞赛班滚蛋。”
话毕,沈澈松开杨晔的手指,拍拍双手,站起身子看他。杨晔知道,能让沈澈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想必他是真的动了怒,于是只好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杨晔刚一出门邢大川就扯了凳子坐在沈澈身边。“牛逼啊阿澈,教训起人来,三言两语就能把他整得大气不敢出。”他晃晃沈澈胳膊,接着比了个大拇指,“尤其说我是盛福侄女婿那里,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上道的……”
沈澈却似乎完全没有在听,杨晔说得没错,如果顾何不理他,他是真的会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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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政治,刘永辉让他们考了个随堂小考。下课铃一响,班上就呼啦啦地睡倒一大片,受了许山海的鼓舞之后,顾何最近一直很拼,常常是吃饭的路上也在背单词,此时终于也撑不住,合了书就趴在了书桌上。
莫悦婷没有立刻睡觉,打算喝完了水再去眯一会儿,这时就听见前门的同学朝这边大喊:“顾何,有人找。”
莫悦婷看顾何实在累得辛苦。“她睡了。叫他过会儿再来。”她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