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史棣文又一伸手,打开了淋浴:“你说呢?我是多讲卫生的人啊,风尘仆仆的不洗澡怎么行?”
付荷一弯腰,要从他手臂下钻过去:“那你请便。”
史棣文从后面用手臂松松垮垮地一圈付荷的肩膀:“你进都进来了,还不一起?”
“我来之前洗过了。”
“我说你这个女人懂不懂矜持?”
付荷不服:“我怎么不矜持了?”
“你这么说,那不摆明了是要和我发生点什么?”
付荷理直气壮:“我们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地约在你家,难道不是要发生点什么?我心里能没这个数吗?你要的那个不叫矜持,叫做作。再说了,之前在上海,还有上礼拜,要不是我的房东和你的乔先生半路杀出,我们早就发生点什么了。”
“好好好,你最不做作了。”史棣文就势,“那既然你想和我一起洗,就别装了吧?”
说话间,已是满室的水气,抛开情和欲不谈,也叫人面红耳赤,浑身黏腻腻的。
付荷拱开史棣文:“我是真不想和你一起洗。万一你让我给你搓背,你说我是搓还是不搓?不搓吧,没义气。搓吧,煞风景……”
就这样,史棣文将付荷推出了卫生间:“去去去,床上等着去。”
隔着一扇卫生间的门,二人都笑了。
不为别的,就为二人心照不宣:此情此景,太深情款款了会害人害己,开开心心才是上上策。
☆、我让你决定
但当晚,二人还是一起洗了澡。
早在上海便该办了的事,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终于是办了。那像是一张弓拉得满满的,格外的孔武有力。那也像是陈酿,格外的香。事后一人一身的汗,谁也不谦让谁,只好一起洗了澡。
后来,付荷吹头发时,史棣文将一只纸袋搁到她面前。
她没急着拆开:“裙子吗?毫无悬念……”
史棣文没说话。
等吹完了头发,付荷拆开那纸袋,里面是两袋牛肉干。
付荷刺啦一下扯开,狠狠嚼了一块:“你耍我啊?两袋牛肉干,你至于装个这么唬人的袋子吗?”
“你不是说毫无悬念吗?”
“无聊!”
“好吃吗?”
“好吃。”
至于付荷的裙子,装在另一只纸袋里。
银色,一字领,中规中矩的长度,要说独到之处,只有背部的拉链链头形状是一把精巧的钥匙。
付荷耷拉脸:“银色会显老好不好?”
“你本来也不年轻了。”
“你再说一遍。”
“年轻本来就是个中性词,你让我再说一百遍,也是这句。”
“那你就再说一百零一遍。”
史棣文投降:“好好好,你永远十八。我真不该说你是个女人,不该说女人有权不讲理。”
付荷端详那精巧的钥匙:“也就只有这拉链的设计合我心意了。”
“那我们可就英雄所见恰恰相反了。我就不明白了,这弄个钥匙是要干嘛?等着谁像拆礼物一样把你扒了吗?”史棣文打了个响指,“要我说,换把锁上去。”
至此,一切的一切仍在顺利地发展着。
直到凌晨三点多,有人敲门。
这一夜,厚福留在了康芸和付有余的身边过夜,付荷便留在了史棣文家过夜。那时,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还没入睡。也幸好还没入睡,不然这么激灵灵的一下子,付荷怕是会折寿。
那敲门声并不急,三两下便会停下来等一等。
付荷半真半假地问道:“总不会有人来捉奸吧?”
史棣文下床:“我去看看。”
付荷抓着被沿的双手,不由得汗津津的。
史棣文快去快回,从客厅抱回了付荷的衣物,从大衣,到皮包,甚至鞋子。他俯身交代她:“别出声,穿好衣服。等下我会先带他们到书房,你等我关上书房的门,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付荷一句话说不出来。
但史棣文需要付荷说话:“能做到吗?嗯?”
他需要她表态。
付荷在被子下一动不动:“‘他们’是谁?”
那敲门声虽然并不急,但锲而不舍。
史棣文没有时间了:“我妈,和我妻子的妹妹。”
付荷脱口而出:“是已故妻子,没错吧?”
史棣文站直身:“没错。”
猛地,付荷带着被子踹了史棣文一脚:“我最怕的就是这个!史棣文我跟你说,我最怕的就是有人有权对我们的关系指手画脚。你妈?你小姨子?我现在光溜溜地躺在你床上,你现在连脸都不要了一张嘴就让我用最快的速度离开?那就说明她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而我和你一样不要脸。”
“付荷,有话我们明天再说。”史棣文将付荷的衣物,轻轻搁在了床尾。
付荷佝偻着下了床,低低地骂道:“狗屁明天,没有明天了。”
付荷乱七八糟地将衣物一件件套上,先穿鞋子,后穿裤子,连大衣都穿上了,内衣还大咧咧地挂在床头。她将它一把塞进皮包里。
终于,史棣文握住付荷的手肘:“那我听听,你想怎么着?”
付荷挥开史棣文:“我不想穿衣服,我想睡觉!”
说着,付荷又将内衣从皮包里掏出来,摔在了床上。
她知道她的话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要多泼妇,就有多泼妇,可史棣文不捧场,不恼,也不笑。
那一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母亲和小姨子似乎要忍无可忍了,敲门声越来越似雷鸣。付荷仰着下巴,同史棣文硬碰硬。所以……总要有个人退一步的不是吗?
她也知道,那个退一步的人只能是她。毕竟她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有那样一个女人终结了史棣文对婚姻,甚至对恋爱这一种关系的可能性。可她还是生下了他的孩子。可她还是躺在了他的床上。
付荷在等。
只要史棣文说一句好话,她便义不容辞地退一步,退十步,退一百步也不在话下。
谁让她……理亏呢?
然而,史棣文没有。
他用五指拢了一把付荷像小狮子般的头发:“好,我让你决定。我还是会先带她们去书房,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是走,是留,是睡觉,还是大家坐下来谈一谈,你决定。”
显然,这不是付荷在等的那种好话。
她在等的是诸如:乖,你先走,我会好好补偿你。
而她这一晃神,史棣文走出卧室,去给那一对女人开门了。一旦他开门,付荷自欺欺人地以为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世界,便合二为一。付荷匆匆掩上卧室的门,偏偏那年久失修的门和门框又弹开了一条门缝。
史棣文已经开了门,那一对女人已经走进了玄关,付荷来不及锁门了。
她紧紧贴住门后的墙壁。
史棣文带着她们走向书房,对话声传来,音量不算小,但付荷耳边嗡嗡的,便听不太清。
付荷的内衣还在床上。她不确定那一行三人途径卧室时,她们会不会从门缝中看到它,看到有人在这里放浪形骸,便不亚于飞檐走壁般飞去飞回,将内衣抓回了手里。
没人看到付荷,但付荷从门缝中看到了一抹桃红色的衣摆。
史棣文一行三人走进书房,随后,书房的门被关了上。
五分钟的倒计时启动。
他说了,给她五分钟的时间。
史棣文让她决定,可人生在世最苦不堪言的莫过于决定,毕竟,谁决定,谁便要负责。真不如他拼命拼命留下她,或是将她从窗户扔出去,无论结果会如何,她大可以通通怪到他头上:这是你一意孤行的结果。
终于,付荷从门后钻出来,抚平了她曾躺过的那一侧的床褥。
她不能留下。
她只能用离开感谢史棣文,感谢他将决定权交给了她。换言之,他如果将她挥之即去,她搞不好死死摽住床脚也要和他同归于尽。反之,她只能还他一个天下太平。
付荷最后抱上史棣文送她的牛肉干和裙子,环视一圈,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单身男人的卧室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走向大门。
却不料怀中那纸袋一歪,裙子掉了出来。
五分钟的倒计时所剩无几。地灯的棱角将裙子勾了住,付荷一扯再扯,无果,到了第三下,她竭尽全力,刺啦一声将裙子扯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