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付荷出发去了龙圣禅寺。
龙圣禅寺位于村北山脚下,拐过一道道山弯,绽露古香古色的庙宇。
十年前,高惠第一次发病,被确诊为肌无力。此后,说不好是高静先对史棣文变了心,还是高惠的丈夫先对高惠变了心,总之,那两个自称“寂寞”的人,一加一便不寂寞了。
十年前,就在这龙圣禅寺内,史棣文结识了乔先生。
大雄殿,供有鎏金三佛,史棣文别的都不认,只认药师,求母亲以及高静和高惠姐妹二人身体健康。想想当初他和付荷同游清碧寺时,他也是如此,只求身体健康,他说其余的……人定胜天。
那一天的大雄殿,既史棣文之后,乔先生步入。
乔先生是带着他的人马迷了路,路过这庙宇,既来之则安之地进来拜上一拜。
而那一天之后,乔先生便是史棣文的“贵人”了。
以上,都是周综维讲给付荷的。
不久前,乔先生笼络周综维,史棣文有试着让周综维悬崖勒马,便向周综维讲了他和乔先生的陈年旧事。只可惜,周综维一意孤行。后来,周综维和程韵伊在“重生”的黑糖咖啡厅举办庆祝派对,付荷去了,找过周综维,请他将史棣文的事讲给了她。
这时,说曹操曹操到,周综维致电付荷。
他直截了当:“我找Steven。”
“那你打错了……”
“别挂别挂!”周综维心急火燎,“我就是打给你,我打给他他不接!”
付荷就事论事:“他不接,无论你打给谁,他一样不接。”
“算了。”周综维挂断电话。
烧香拜佛的香频频点不着。
付荷踱来踱去,末了,回拨给了周综维:“你找Steven什么事?周综维,Steven他和你非亲非故,对你仁至义尽,你识不识好歹都无所谓了,但这个时候你要是找他没好事,我……”
论能言善辩,周综维并非佼佼者,更理亏,所以这一而再再而三地,电话挂得欢。
付荷一声叹息。
再回拨过去,周综维不接了。
当年的史棣文,拿了乔先生的钱,补了高静和高惠的丈夫偷情时……也是最后一次偷情时那一场大火烧出来的巨大的“窟窿”,同时给高惠请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
他对高惠说:“你这病能治好。等治好了,你还有你的下半辈子。”
至于史棣文有没有私心……分怎么说。他将高惠当亲妹妹,自然希望高惠好。但同时,只有高惠好了,他才能放下高静临终前对他的苦苦哀求,才能离开高惠,才能彻彻底底离开他的前半生。
拿人钱,便要替人做事。
只是这“做事”二字,在史棣文的字典里和乔先生的字典里,是两码事。
最初,在乔先生的地下钱庄里,史棣文“胆小如鼠”地说了不。
那是史棣文第一次在乔先生手上吃苦头,折了两根肋骨。
此后,史棣文人生的目标便只剩下还那一笔利滚利的巨额债务了。
在外汇界中,史棣文渐渐崭露头角。乔先生便常常“请”史棣文把酒言欢。此外,乔先生也走到了高惠的面前,做了高惠的“贵人”。他对她忠言逆耳,说你可得牢牢抓住史棣文,他可是让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男人……
乔先生对高惠的接近,让史棣文对他第二次说了不。
然后,史棣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惊动了警方。
风平浪静。
警方扑了个空,乔先生的地下钱庄风平浪静。
再然后,继高惠之后,乔先生易如反掌地接近了史棣文的母亲。那天,乔先生笑吟吟地致电史棣文:“Steven啊,令堂真是太客气了。”在红砖墙的史家,乔先生和史棣文的母亲坐在同一张暖烘烘的土炕上。
乔先生将电话交给老太太,老太太对史棣文说,你们领导真是个好人……
乔先生在一旁开怀大笑:“您真是太客气了,除了优秀员工,我们一样会对优秀员工的家属好好关照。”
又是在龙圣禅寺,史棣文不得不对乔先生让步。
他说:“你要我做事,可以,但我要做干净的事。你不就是要钱吗?我帮你赚干净的钱。”
不多时,乔先生作为个人投资者,声名鹊起。
而在他的身后,是史棣文的出类拔萃和步步惊心。
按下快进键。大概是五六年前,付荷进入宏利,史棣文冲在第一个和她握手:“哈喽,我叫史棣文,Steven,中英文两用,洋不洋气?”她说,我叫付荷。
倘若没有付荷,或倘若史棣文不只有付荷,付荷也不只有史棣文,又或倘若他们没有厚福,说不定,史棣文便没有既还钱之后的第二个目标——付荷。
那么他大可以接着招蜂引蝶,处处留情,家中有情深义重的“未婚妻”在一日日好转,在他的脚下,虽然踩着乔先生为他埋下的地雷,但只要乖乖地不抬脚,大可以长命百岁。
那么,他一定比今天无忧无虑。
可惜,他有了付荷,而他们有了厚福。
无数次,乔先生对史棣文掏心掏肺:“Steven啊,我这个人,惜才如命,最重忠心。只要你把你的忠心献给我,我会爱惜你如生命。”
后来,史棣文不再在乔先生的身后,他有头有脸地走出来,做了乔先生的左膀右臂。那一天,乔先生大喜,他说Steven,你到底没有白白辜负我的苦心。没有人知道,那是史棣文反击的号角。
那是他只身一人,要将乔先生斩草除根的第一步。
那时候,乔先生一如既往地花天酒地。至于她付荷……她也曾因为史棣文的“薄情寡义”作茧自缚。那时候真的没有人知道,他史棣文的困难重重。
如今,付荷潸然泪下。
龙圣禅寺没有她的“贵人”,没有人能让厚福回到她的身边。
五天过去了,乔泰兵败如山倒,高层化作细细碎碎的一盘沙。迟迟不开盘,持有乔泰的股民们心里那叫一个没底。记者们说,乔泰如同电光和朝露。
五天过去了,乔先生再没有接过付荷的电话。
他的人说:乔先生在忙,请付小姐半小时后再打来。
半小时后,又是半小时。
周而复始……
直到他的人说:乔先生休息了,付小姐明天请早。
☆、我做
付荷和史棣文全无联络。
秦思缘致电付荷,说你知道吗?咱们盛元系统凝聚的不只是咱们的小聪明,更还有史棣文的大智慧。
名叫伯恩的交易员对秦思缘和盘托出,说前前后后有十几个难关,他是在史棣文的点拨下一一攻克的。秦思缘服气,说十几个?真有你们的!你们这是被史棣文手把手地教啊?
付荷在电话里对秦思缘苦笑,说你知道史棣文的大智慧是怎么来的吗?他有咱们双倍的小聪明,和咱们一百倍的拼命。
“乔泰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新一任CEO有没有内幕?”秦思缘自说自话,“付荷,你和Steven有事说事,我能不能帮,都一定帮。”
付荷也只能说一句没事。
另外,付荷拜托了于敖,请于敖将厚福的事守口如瓶。
于氏集团的接班人,一样久久悬而未决。万界珠宝下一季度的企划,等的是乔泰的入资。于烨和于小娅的PK,对准的是同史棣文的合作。如今,乔泰自身难保,于烨和于小娅似乎继于敖之后,同样回到了原点。
乔先生对付荷的戏弄,令付荷束手无策。
付荷一百次调出史棣文的号码,却一百次按不下去。
这会儿她和他是两军交战,那么,互诉衷肠是最最要不得的。
五天后,付荷返京,变得不会走路,抬脚就跑,抬脚就跑……
也不知道跑什么。
这一天的北京,到了落叶时节。一阵风下来,一百片中有九十九片接受命运的安排,但总有那么一片自讨苦吃地挂在枝头。
下午三点,付荷抵达锦州会所,下了车,还是抬脚就跑。
却猛地,她被人从后方一拽,掩进了绿植。
在看到之前,付荷便知道那是史棣文。所以在看到时,她跳过了意外这一步,直接用双手包住他的双手:“怎么办……”
付荷的开场白是不合理的。
她拉他落马,说到做到,到头来还问他怎么办?
史棣文是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