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即是空（上）(3)

萧然知道上次的那个翩翩少年就是这家裁缝店店主的儿子，她很想借机再见他一面，她往前门里望了望，看见庭院里树木葱葱郁郁，像一道屏障遮天蔽日，阻隔着一个美梦的幻生，欢悦的鸟雀清脆的鸣叫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像尖锐的水晶跌落在静若无人的院子中，明晃晃碎了一地。见前院空无一人，萧然悻悻然收回期盼的眼神，目光落在店主身上。店主是个温柔如水的女人，肤色白皙，五官清秀，很少在阳光下曝晒的缘故，有种浅浅的玉石般的冷意，加上不怎么爱说笑，看上去不像个生意人，倒像个居家为家人默默做事的良家妇女，她一副不以盈利为目的的淡泊神情，直到数日后萧然的裙子做好来结账，她收了钱时也是这样的神情——不以物喜，和家境、身份迥然不同的低调，让萧然心生好奇：外面传闻的豪宅光环蕴藏着怎样的故事，故事里的人物诉说着怎么的情结呢？

☆、纨绔子弟

从小出生在殷实家庭，家里不差钱，父亲在外经商，母亲在家开店，衣食无忧，王子枫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他和姐姐小时候最多的陪伴就是书籍，姐弟俩性格文静，特别适合宅在家中，而母亲也内向，从不大呼小叫，行事一向以理服人，因此这一家子就像玻璃罐子里发酵的绿豆芽，静静地萌发盎然春意，自顾自的美丽与安逸。

日复一日，庭院里的林木越来越高大挺拔，像绿色华盖，树大招风，还招鸟，眼见着鸟雀越来越猖狂，它们惬意地高歌，随地“施肥”，姐弟俩却都狠不下心来用弹弓驱逐它们，反而积极配合母亲清扫一地污秽。

王子枫家祖上并不是富豪，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因躲避战乱，家中年轻气盛的男子中有人远赴南洋，在异国他乡经过一番打拼，略有小成，衣锦还乡后不仅建造了两座当时堪称大手笔的万元豪宅，而且捐资建了校舍，村里为了歌功颂德，为他家立碑写撰，一时便名声大噪，声震乡里。

王子枫这一辈顶着“华侨后辈”的光环，倒没有像一般的纨绔子弟那样游手好闲、娇生惯养，让人嗤之以鼻，而是难能可贵的勤学谦逊，与人为善。王子枫的姐姐气质娴雅，人淡如菊，瘦削的瓜子脸继承了母亲的柔和线条，眼睛里柔柔的秋波，荡不起一丝丝凌乱的涟漪，加之一头青丝，柔顺得如同黑色绸缎，俨然大家闺秀的典范。姐弟俩的气质十分相像，而学业上弟弟比姐姐王子乔略胜几筹，姐姐就快中考了，她准备考幼师，她有一颗超出她年龄的“慈母心”，从小就比一般的女孩子更懂事、体贴，左邻右舍的小孩子都喜欢和她玩在一起，安静的日子由于孩子们的到来总变得格外热闹，他们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大声高唱着儿歌，手拉手跳着舞。王子枫总是放学回来第一时间先把作业做完，然后和一两个个子和他差不多的男孩子一块儿打羽毛球，姐姐有时“眼红”，就提出建议来，要孩子们，除了那些连球拍都抓不住的小不点外，每人都有“挥拍”的机会。这样一来，“球队”的阵容一下子变强大了，比赛便“应运而生”，男孩们的劲儿比女孩子们的大，力量悬殊，眼见着男孩们将球一次次抛向高空，而且一次比一次飞得更快更猛更难招架，有时甚至飞出墙去，偶尔还会看见洁白的羽毛球像长了翅膀似的往天空扶摇直上，这时王子乔仰起脖子望着那片蓝天，感觉它变得十分高远，顿时心里豁然开朗；孩子们也兴奋地大喊大叫，欢呼雀跃，就连败下阵来的那一队此刻竟也全然忘了输球的失望或不爽。他们玩得火热，随着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热情方才一点点消退，暮色四合时，孩子们才各自散去回了家。

王子枫打球出了一身汗，进浴室冲了澡出来，顿觉神清气爽，妈妈见他头发有些长了，顺手拿剪刀给他理了理。王子枫心里既舒服又觉得幸福，乖得像只受宠的小猫。

☆、登台亮相

王子枫理了头发，脑后根很清爽，刘海却很飘逸，他的头发又黑又亮又顺又密，一甩头，像拨浪鼓般欢快，这样的头发让豆蔻年华的暗恋者心旌飘荡，仿佛看见春风拂动着柳丝，柳丝撩拨着一池春水。

萧然站在礼堂的讲台上，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校友、同学，嗓子眼一下紧了起来，她看见那个人就坐在第一排座位上，上身穿一件质地良好的纯棉白色T恤，配上一条齐膝的军绿色短裤，肤色白净，尤其小腿像玉石似的白，白得亮眼，她从未见过这么白的男生，她自己身上最白的地方也只是象牙色，而邻居家有个小男孩更是相形见绌，他天生黑，而且不知道“羞耻”为何物，就像偷吃禁果前的亚当，纯天然的在夏天里□□，除了牙齿和眼白，身上无一处不是煤炭的颜色。萧然有时甚至不敢和这光腚的“小屁孩”坐在一起，实在太尴尬了，不忍直视。

此时，面对着眼前这“小葱拌豆腐”或美名其曰“白玉翡翠”的人，萧然甚觉神清气爽——这是她喜欢的人，从第一眼的“眼前一亮”到如今的“一饱眼福”，人生美在初见，而乐在再相见。萧然稍稍定了定神，开始她背得滚瓜烂熟的演讲，她将脸从容地抬起，目视前方，脑子不停地向嘴里输送词句，她越讲越流利，讲到动情处声音高了几分贝，而且挥动着小手——她在声情并茂地讲述一个英雄事迹,自己的满腔正义与热情也释放得淋漓尽致。

王子枫目光专注地望着讲台上此刻慷慨激昂的女孩,她脸上英气逼人,神情坚毅,故事讲到激动时抬头挺胸,双拳紧握,声音斩钉截铁，如果给她配上一副民国时期女学生的装束，就是标准的五四青年形象了。

但此时，这个女孩的状态显然更适合用“外柔内刚”来形容，她穿着一袭白色暗花的浅蓝色连衣裙，细腰上系着丝带，头上缀着蝴蝶结，气质像玉兰花一样清雅。礼堂的天花板上吊扇在轻快地飞动着，女孩衣袂飘飘，蓝色腰带飞舞着如同顽童在拨弄着一朵鸢尾花。王子枫看那衣服很眼熟，前些天看见妈妈认认真真熨烫过，他以为是给姐姐的，还兴致勃勃地向她“报告”，今天看来姐姐是空欢喜了。不过，话说回来，不得不承认，这衣服穿在这女孩身上很顺眼，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如同初夏飘浮着云朵的晴空一般，既清爽又纯净。

演讲比赛继续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参赛选手是按抽签排号的，虽然萧然是第一个上台，情绪会紧张些，但并没有影响她的实力发挥，一上午的比赛，选手各显其能，但纵观全局，竟如众星拱月一般，烘托出萧然收放自如的演讲功力，人比人，有比较就有了长短之别，强弱之分。最终，萧然实至名归获得了一等奖，台下一片哗然，掌声热烈。萧然抿着嘴浅浅一笑，此时变得有点害羞，与刚才表演时大相径庭，领了奖后她给大家鞠了个躬，然后默默退到台下。

底下班上的同学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萧然，你演讲得太好了。”

“我刚才都被你感动到了，忍着不哭呢。”

“看不出来啊，你还身怀绝技啊。”有男同学咋咋呼呼，大声说笑。

萧然竟一时语塞，台上台下换了个人似的。

“感觉像做梦似的，但这应该是一个美梦！"她暗自思忖着。

散场时，同学们成群结队离开，像退潮似的，礼堂一下子空荡荡的，只有王子枫，站在门口等姐姐。姐姐去取车，准备两个人一起回家吃午饭，还是在家吃好，学校的伙食实在不敢恭维。

王子乔背着个包，牵着车，徐徐走来，身上是一件浅黄色的连衣裙，荷叶边的领子和袖子，轻舒漫卷。

“姐，你这衣服也是妈做的吗？”

“是啊，新的，上次你不是说给我做了件蓝色的吗？错了，那不是我的，这件才是，好看吗？”

“也挺好看的，像朵菊花。”王子枫调侃道。在姐姐面前他倒是判若两人，言谈活泼了许多。

“菊花？开玩笑的吧？菊花不香的。还是玫瑰好，黄玫瑰。”王子乔见招拆招。

“好吧，那就好大的一朵黄玫瑰。”王子枫一副讨打的样子，随后倒是十分诚恳地分析着：“不过说实话，我不喜欢黄色，亚洲人，黄种人，不适合穿黄色的。你皮肤白，倒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