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即是空（上）(20)

王子枫内心深处带着那一声叹息游走在校园，他变得畏畏缩缩，害怕再遇上萧然，尽管他心里十分希望她一切安好，却又抵触着这种看似“陷入情网”的纠结。他自视一向行事光明磊落，不屑做他人诟病之事，倘若“时运不济”，他宁愿选择默默承受，将心事冰封雪藏。做了如此决定的王子枫表情复又冰冷，心事反而自欺欺人地爬上眉宇，似乎快凝成一团水雾。

萧然在食堂看见王子枫时，他正是这样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萧然有点怔住了：这样的王子枫一点儿也不好玩了、不可爱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惹他不高兴了还是他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于是瞪着眼睛偷偷斜睨了他一眼，王子枫眼尖，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便嘴角微微一撇，心里想：“看什么？我脸上沾上了饭粒吗？”他伸手抹了一下嘴角，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是“惊弓之鸟”：饭菜还没买，哪儿会有饭粒呢？于是突然不知不觉浅浅一笑，转而他又发觉自己不小心露出了“破绽”，便微微低了低头。

萧然在排队的窗口前和王子枫离得很近，他这一颦一笑，她都尽收眼底，见状，她心中不由感慨道：“看来有点神经兮兮的。”她随排队长龙挪动着步子前进，不一会儿，王子枫先买好了饭菜出来，萧然看见他盆里是一份青菜，一份青椒鱿鱼，一根鸡腿，色泽诱人，让人心生羡慕：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啊！把我两天的菜钱作一顿花了。随后，热羡之余，她的心又“无耻”的更喜欢他了，有才有貌有财，这是她的王子——养尊处优，望尘莫及。转念又一想，如果有一天这样的王子沦为平民的话，她会一如既往，一往情深吗？估计她也愿意的，愿意跟着他吃糠咽菜——“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转眼她又将思想提升到更高的层次了：要和有高尚情操的人做朋友，首先不要嫌贫爱富，虽然贫穷不是件光荣的事，但势利实属小人之举。

这样想着，萧然突然很为自己贫下中农的身份而满足。她点了两份素菜，一副吃斋念佛的祥和与平静。

☆、各得其所

柳欣嘴里咬着个大红苹果，说话嘟嘟囔囔，等她消停了一会儿，宿舍里顿时鸦雀无声。大部分人都睡了，可她还是睡意全无，她站起身来摇了摇床，压低声音叫道：“萧然，萧然！”

“怎么啦？”萧然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何时宿舍熄了灯，眼前一片漆黑。

“你怎么这么早睡啊？”柳欣的声音像黑暗中的萤火虫，自带发光体似的闪亮，这个声音显示着精、气、神的融合。

“我今天特别困，躺在床上特别舒服。”萧然翻了一下身，眼皮子又耷拉了下来。

“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太晚了，还是睡觉吧。要不，你数羊吧。”萧然“气若游丝”。

“我不想数，越数越精神，因为得动脑。”

柳欣的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几个分贝。突然，黑暗中有人嫌恶地吐了两个字：“讨厌！”

柳欣撇了撇嘴，然后轻声说道：“都有人开始说梦话了。”她又暗自嘻嘻两声，一副“能奈我何”的骄傲。

“萧然，我上你铺了。”

“别……”没等萧然将话说完，柳欣夜猫子似的眼疾爪子快，爬上了她的床。

“和你挤一挤。”柳欣靠了过来，一股热浪袭来，萧然后背像火煨着似的热乎乎的，她缩了缩身子，柳欣一古脑躺下，和她贴身躺着，萧然从没有和别人这么“亲密”过，心里起了一层毛，身子缩得更紧了。

柳欣又翻了个身，将屁股顶着萧然的臀部，萧然顿时感觉有个火热的小火炉烘烤着似的，她仿佛看见了明天的太阳。“真热啊！”萧然似梦非梦，又像是要沉入梦乡中了。

“你说，我们班长是不是富家子弟啊？”冷不丁，柳欣又转身在萧然耳边窃窃私语，呼出的热气让她微微发痒，像有只毛毛虫钻进了她的耳朵，而柳欣谈起的话题顿时也让萧然心痒痒的，她突然清醒了一些，应道：“是吧。你怎么想的？”萧然的声音既低又柔，用的是气声，不是嗓音，但柳欣听得一点儿也不含糊。

“平时总是穿得特别体面、帅气，伙食也挺好的，文化用品和课外书品质也够档次，反正就像有钱人！”柳欣头头是道。

“有钱人不是大多书读得不好吗？”萧然故意“搬弄是非”，看看柳欣怎么评价王子枫这个富二代的。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王子枫绝对是有钱人中的异类。”柳欣话语抑扬顿挫，声音虽小，却富有动感。

柳欣的一句话让萧然哑然失笑，她用手捂住嘴“哧哧”笑着。心想：如今这世道，对有钱人“另眼相待”有多严重，有钱是挺长脸的事，但话说回来，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无才”总是令其掉价三分，所以有钱人更害怕被人看不起。当然，王子枫另当别论，他自然不属于被人看不起的那类，而是高高在上供人仰望。

柳欣听到萧然“窃笑”，便一把搂着她的脖子，语气狡黠的问：“说，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们班长？”

“我，我和他又不熟……”萧然突然愣了一下，严肃了起来，闪烁其词。

“是吗？是吗？我怎么感觉你在脸红啊？是不是说得你心扑扑跳啦？”柳欣的话在耳边如急风骤雨扫过，萧然心里七上八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吹着枕边风，屋外初夏不期而至的夜雨噼里啪啦敲打着玻璃窗，她们絮絮叨叨的话语在漆黑的夜里像模糊的梦呓，即使有人佯装睡着试图偷听些什么，估计也听不清。柳欣和萧然，一个愿意倾诉，一个乐意聆听，两人各得其所，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便都迷迷糊糊睡去了。

☆、夏日甜心

转眼中考时间已到，这期间很多陪考的家长比参加考试的孩子们还上心，食补为首选，各种药膳冲击着孩子们的胃，什么“吃心补心，吃脑补脑”，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等到中考考试成绩一揭晓，几家欢喜几家愁。很多自尊心强、爱学习且爱面子的学生没考好，便耷拉着脸，有的还当众哭鼻子抹眼泪，而做家长的则跟着心烦意乱、气急败坏。

柳欣一进宿舍一看见萧然就长吁短叹，萧然立马知道她肯定考砸了，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啦？考得不好吗？”

柳欣哭丧着脸应道：“不是考得不好，是考得特别、超级不好。”然后她摇了摇头，都快哭出来了：“我都很认真了，还考了全班倒数第二。”

萧然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也许是你们班尖子生太多了，所以才被挤到后面去了？”

“笨鸟先飞，我们班主任都说了好几次了。可我们班的学生都是老鹰啊，我再怎么快快飞，还是飞不过他们的天啊。”

萧然默默听着柳欣诉苦，不由由衷叹道：“弱肉强食啊。”

“是的，是的，我就是弱肉。还有更不让人活的是，这次最强的还是我们班长。照我看来，他就是鹰王。太霸道了，直接保送，就没人能胜得了他吗？”

听了这话，原本一本正经的萧然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原来王子枫是鸟啊！”

柳欣听到萧然这番调侃，不由自主地笑逐颜开。随后脸上又乌云满布，念叨着：“反正，这个暑假我又难过了，除了挨骂还要补习，准备复读，好惨啊。”柳欣蹙了蹙眉头，又开始吃起零食来，心情沮丧时，零食就是她最贴心的陪伴。

萧然撇开考试话题，问柳欣什么时候回家，柳欣答说就这两天。萧然想请她到村里玩、散散心，就问她能不能多待两天，虽说这季节热火朝天的，但正是游泳的黄金季节。柳欣说她也会游水，是在泳池里学的，池塘她没试过，既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萧然便信誓旦旦地答应，会邀一帮泳林高手来护驾，一想到她的“花样游泳队”亲友团，她还是自信满满的。经萧然这么一说，柳欣心动了，打电话回家向家里交代了一下，行李便大包小包地往萧然家带，其中多半是穿一天就换的脏衣服，准备带回自己家用洗衣机洗。一看柳欣的饮食起居和打扮，萧然就能断定她家属于“资产阶级”，“资产阶级”有条件“富养女儿”，而像萧然这样出身普通家庭的女孩更多的早早便学会独立自理、甚至分担家务。萧然能理解富家小姐的娇贵、骄气，是温床的产物，但从柳欣身上，她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善良开朗大气的品格，这种品格淡化了她养尊处优的世俗气息，所以才会让她们的友情变成可能。从某种程度上讲，萧然在这个娉婷少女时代是孤独的，成长的路上需要更多倾诉，尤其是当她喜欢上了一个可望不可及甚至本就不该动心思的异性时，她的孤独感变得像盛夏葡萄架上垂挂下的酱紫果实，沉甸甸的，一旦过熟就会腐烂。因孤独而早熟，因寂寞而老成，少女纯真的心将会像深埋河底的蚌珠，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