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追逐(57)
“很忙吗?”徐晨问。
“嗯,我先挂了。”童悦很快挂断电话,心情像从悬崖峭壁纵身一跃,直线下坠,她愣神了好一会儿。虽然“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句话用到现在这种情况有点不合适,她也不能说人家厉梓文就是坨牛粪,还把自己比作鲜花。但她脑子里还是这么突然的就浮现出这句话来,这么水灵鲜艳的花朵为什么偏偏是他送的,他和这花可一点都不配。
童悦捧起花瓶,走进洗手间,拔出鲜花正要扔掉花倒掉水,就这么手钝了一下,还是有些犹豫。
最终,她把花瓶摆在了洗手池台子上,就让它为女性大众做点贡献吧,装点一下公共卫生间,反正它能做贡献的机会也就那么几天。
徐晨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上面显示是已签收的状态,他心里有些高兴,又夹杂着惆怅苦闷的感觉。
那天他和妈妈视频,妈妈高兴的心情难以言表,他看到家里二楼那间多年来一直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床上铺着崭新的床单被套,新添了一张床头柜和一个白色的小衣柜,墙上贴了漂亮的壁纸,那个壁纸的花色显然不是给徐晨这样的大男人住的。
然后妈妈还以不容拒绝的语气问他开口要钱,说镇上那个店面太小了,要把隔壁一起租下来。
徐晨倒也不是不愿意给,就是妈妈那个眼神和语气,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有一股小火苗在妈妈眼睛里窜动,活泼跳跃、轻松自在。
妈妈从来没要求过他什么,没问他要过什么。从小到大,她只会尽力的去满足他,满足爸爸,满足这个家。种地,在村子边上的工厂打零工,省吃俭用供他上学,贴补家用,而爸爸则是挣够一点钱,就吃喝闲散的等到钱包空空如也再做份活,干干停停,享受一天是一天,从来不会为明天打算。对于爸爸这样的作为,妈妈毫无怨言,甚至一味的顺从他,迁就他。
他多希望妈妈能为自己想一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现在,妈妈在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徐晨尽有一丝惊喜略过心头,他在她眼中看到的光不再是浑浊不清,灰暗单调的。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在妈妈把镜头对准爸爸时,开口和他说话,问他累不累,爸爸说不累,他说反而现在早睡早起精神头特别足,爸爸还问他童悦什么时候再过来,要不要在房间再加装一台电视机。
爸爸说他这辈子没认真做过一件事,连对自己爱的女人,都是以错误的方式霸占她,而这个女人就这么无怨无悔的跟了他二十多年,没过过一天像样的生活。
徐晨从来没认真和爸爸交心过,也许是隔着电波,摄像头对着花色的墙纸,爸爸才有了诉说心事的冲动,而他也才有了认真听的机会,他无从判断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他只感觉似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这个曙光也许是童悦带来的,也许是妈妈二十多年来的坚守。总之,挂断通话后,徐晨满脑子都是那个贴着花色墙纸的房间,他很想告诉她,很想带她去看一看,可是他要以什么理由,以什么资格呢。
他激动不已,又犹豫不决,他心潮起伏,又忐忑不安。
他没有说,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听她说要去学校看毕业晚会,他嘴上不说,却鬼使神差的跑了过去,结果看见她和厉梓文肩并肩走在学校小路上,厉梓文高大帅气,斯文英俊,就是大三那一年开始,她的手被这个男人牵了起来,直到毕业。
他看见他们一起走进了她最爱吃的那家卖酸辣粉的小店。她大口大口的吃,厉梓文低头专注的看着她吃,这个画面是他幻想过的场景,只不过那个场景里,是他和她座在一起,可是直到现在,他和她都从来没有一起进过这家店。
对于女生,他是第一次,他只要这一次。
“组长,花送了战果如何?”发胶男一声吼,把徐晨从回忆中唤醒。
☆、谜底揭晓
那束花放在公共厕所的第二天,童悦接到发胶男的电话。
“悦姑娘,花收到没?”发胶男单刀直入。
“这花是你送的?”童悦吃惊。
“不是,我给你送花干嘛呀。唉,我们组长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是徐晨送的?”童悦心中略过一丝喜悦,头顶那一片雾霾有烟消云散的迹象。
“对啊,送花不留名也就他能干得出来。我今天就顺口问了一句我们组长你收到花什么反应,他就那副死表情,就……唉……你懂得吧?”
“他怎么会想到送花?”童悦忍住笑。
“他当然想不到,他来问我,我说那就送花吧,女生都喜欢。他还问我约女生出去去哪里好,我就奇了怪了,你们俩这到底是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为什么感觉像才开始啊,那你们前面都在干嘛?”
“前面……”童悦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前面大部分人是都以为他们在谈恋爱,除了徐晨小组的同事,还有她妈妈、文文妈妈,这样想想人还真不少。
童悦暗暗高兴,也懒得解释,有些事情不是说着说着就变成真的了嘛,不过这个进度也就够慢的。徐晨似乎是终于有点开窍了,童悦勾起食指在嘴角戳了戳,心里有一层水波慢慢荡漾开来,那水波碰到一片落叶,叶子就轻飘飘的跟着扭摆起来。
“前面什么?”
童悦话只回答一半,发胶男忍不住好奇。
“呃……你为什么话不说全,既然说送花就不能再提醒他一下注意事项嘛?”童悦反问。
“这还怪我罗?”
“那倒也不能怪你,以后再麻烦多教点你们组长有用的,我请你吃饭。”
“什么有用的?”
“比如让他下班穿得帅帅的等在单位门口接我呀,哦,不过他已经很帅了,不需要特意拿穿着来陪衬,还有或者……”
“行了,我挂了,你们两个这是□□裸虐待我们单身狗。”
童悦扔下电话,迅速向洗手间冲去。
她把花瓶换了水,重新斜斜的一根根的剪掉花枝末端的一小段,反复把花瓶擦干净,小心翼翼的把花重新摆在办公桌左前方自己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心里默默责备自己让花受委屈了,差点让它臭死在厕所。
经发胶男这么一透露,童悦整个人像回血了一样,一整天压抑不住花痴的表情,一没事就对着那束花傻笑,然后还想下班是不是可以去找徐晨了,他看见她一定很高兴。转念一想还有两幅图等着她交稿呢,晚上得赶稿子,又失落的不住哀叹,爱□□业两难全,只能爱情先放一边,把事业干干完。
她已经有草图了,底子打好了接下来速度很快,要是来得及,晚上兴许还能去他宿舍一趟,那似乎也是可以的,可是她突然跑去要干什么呢,总得有个借口,现在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这也不能像自己家一样说过去就过去。
童悦就在这种纠结的蛛丝网里摸来摸去、浑浑噩噩的下了班。
临近晚上十点的时候童悦感觉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就是急切的想见徐晨,近来好长时间心里灰灰的,像罩着一层蒙蒙胧的灰尘,徐晨在那头,自己在这头,她不让自己多想的安心站在这头,透过那层灰看着那头的他,也许是时间久了,习惯了,她就一直远远的看着他,彷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状态。
现在那头的他投来一个信号,这个信号不止是他亲口说他喜欢她,还有在她眼前闪动的橘色和黄色,那可是他送的,是他实实在在的在跟自己招手。
她彷佛听见他在说,我来找你了,可是那中间还有一段路呢,她真是有点迫不及待了。他那么木,万一还没等他走过来,半路被人截胡了呢?比如那个南慕晴,明天早上八点半,她可是又要用那双微微上翘的傻狐狸眼盯着这个男人从头看到脚啊。
白天她还能拿喷水瓶不停的对着花喷洒,手里还有有点东西寄托,现在她搁下笔、干完活,就有点无所适从了。
二十分钟后,童悦站在了徐晨宿舍门口。她觉得她真是头脑发昏了,这么晚跑到男生宿舍门口。刚刚她出门时候姐姐问她去哪儿,她说有事,可是到底有什么事,她现在才开始真正想这个问题。
她对着那扇门大口踹了两下气,过来还是气势汹汹,势不可挡的样子,现在又完全不知所措,胸闷气短,她低下头来,转身朝着楼梯口。心想,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不要着急,一个女孩子这么火急火燎的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