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你降落(28)
他手指伸出，指腹轻碰手链。
这种熟悉的感觉，在她被沈言带走之后的千千万万个夜晚，都存在他身边。
不愿意被人发现，小心翼翼地隐藏，周槿然把它带在身边许多年。
直到在旧金山那时，在他与她告别之际，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他，她真的和他形同陌路，她的记忆里早已没有了他。
周槿然自负且骄傲，不愿意屈身自我，却也从没有有过丢掉手链的想法。
因为这是他与她唯一的联系。
但却真的在第一次回明阳那时被他落在了酒店，鬼使神差地落在了那里，被安排好了似的重新回到她的手上。
可这，本就应该在她手上的。
而他，只是在挽回一样不属于他的东西。
在他缩回手的刹那，温热的触感弥漫到掌心。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他，他抬眼，对上她微睁的视线。
第23章
手腕的力度没有松，半梦半醒之间她把他往自己身边拉，含糊不清道：“陪我睡。”
周槿然重心不稳，差点倒在她身上。他喉结微动，撑着床面起身，嗓音微微哑：“不可以。”
见他要松开自己的手，许韵眉头微皱，握的愈发紧，一双眼睛眨巴眨巴:“你不许拒绝。”
“……”周槿然哑然片刻，蹦出四个字：“我不陪.睡。”
许韵噤了声，没再说话。
拉他手腕的力度却一点没松。
周槿然无奈，顺势坐在了床边。见他不准备走，许韵才阖上眼沉沉睡去。
许久，周槿然打量着她的脸，指尖轻轻触碰，从眉梢一点点往下，到鼻尖，到唇角，最后停下动作。
他顿了许久，喃喃：“明天起床的时候，别后悔。”
微侧过身，他就势躺在了边上。
梦中记忆往返穿梭，仿佛一场回到过去的旅行。
周槿然的记忆回到当年，与许韵断了联系的半年之后。
夏末秋初，趁着假期他回到川城家中。
本来就只是打算吃顿饭就赶回学校的，但是周嫣然缠着让他多陪一会儿。
周槿然无可奈何地陪她在院子前追了会儿当年还挺流行的电视剧。进度条快到一半了，周槿然觉得实在是特别无聊，找了个借口进了屋。
也才只是刚进屋，就听见林成茹和几个阿姨在那边聊天。见周槿然进来，她们打了声招呼：“哎，槿然啊，这么久不见，又长高了！”
周槿然应着点点头：“嗯。”迈着腿往屋里走。
打完招呼，阿姨开始念叨：“哎对了，成茹啊，你还记得之前在你们超市打工的那女孩么，就明阳来的那个。”
林成茹一顿，点点头：“记得啊，咋了？”
“妈，我去趟厨房。”周槿然准备上楼的脚步顿住，换了个方向朝厨房走去，接着关上了门。
“哎好”，林成茹应着，转头看向那位阿姨，“你继续说。”
“和槿然年纪差不多吧。”
“嗯，小个一岁左右吧，槿然上学晚。”
“现在做什么呢？”
“川城大学上学啊，这孩子成绩挺好的。”
“是么”，阿姨一顿，“我怎么听说她辍学了还是怎么着，好久没回川城了。”
林成茹瞬间顿住，蒙了：“你说啥呢，她怎么会辍学？”
“辍学啊，我用词不对么”，阿姨想了想，“那休学？”
林成茹：“你别逗我了，我前不久发消息给她，她还说在学校呢。”
阿姨神情渐趋严肃：“成茹，这事我逗你干嘛？听人说她妈最近这两天也往明阳跑了，就那小学教书那个，之前……沸沸扬扬那个。”
“听说啊”，阿姨压低声音，“是她爸走了。”
话音刚落，林成茹难以置信地说了句“什么”，几乎同时，厨房里的杯子骤然跌到地上，发出清脆一响。
周槿然从梦中惊醒，身上很热，细细密密的汗。
他下意识地翻身，准备去拿遥控器调低点空调温度。正侧过身之时，清晰感觉身上正被什么东西紧紧缠着，动弹不得。
他视线缓缓下移，才发现，整个身子都被她的手和脚黏住了似的，一点缝也没留。
他忽的笑了。
真的没想到她睡觉这么不老实。
昨晚周嫣然迷迷糊糊地从房间出来，敲他房门说了一大堆。除了许韵喝醉了在街上，他脑子里还从周嫣然嘴里接收了个消息：她分手了。
那时他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生气，尤其是想到她喝醉是因为和那个男人分了手。
但再不情愿，也还是来了。
周槿然轻抚她手上的手链，某种清晰的意识在心中占据。
也是许多年前就应该要意识到的。
他是真的落她手上了。
他轻伏下身，在她耳边低声询问：“许韵，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
*
清晨之际，室内一片昏暗，许韵缓缓睁眼，只觉腰上有一种力量压着自己。
她垂眼，看到一只小麦色的手臂环着自己，瞬间僵住不敢动弹。
细细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她还是没能想到怎么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被人给带到酒店里来了。但却总觉，这人的手似是在哪里见过。
下一秒。
不是吧。
她身子微颤，试图转身确定一下自己心中的念头。
接着这只手的主人微微动，没有作声，只是揽的愈发紧。
许韵瞬间被箍住，不舒服地哼了声。
像是感知到她的不舒服似的，边上人稍稍侧过身，渐松了手。
“醒了？”他微睁眼，语气倦意十足。
许韵顿时像被雷击中似的动弹不得——原来还真是周槿然。
她机械地点点头表示回应。
许久，许韵也迟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周槿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起床？”
许韵身子僵在那儿，难以启齿：“我……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周槿然：“你连这都忘了？”
“……”许韵调整了下呼吸：“不是，我只是想解释一下，我是喝醉了……”
喝醉了，所以之后做的不管见不见得人的事，都不是故意的。
周槿然突然明白，轻嗤了声：“嗯，你喝醉了。”
许韵起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大概也猜测到一二，她诚恳道：“昨晚麻烦到你了，抱歉。”
周槿然：“不客气。”
“……”许韵想了想，补充询问：“是我不小心拨了周嫣然的电话让她来接我吗？”
“嗯。”他回应。
许韵轻点头，指了指房间四周试着问：“那这里？”
“我不知道你家住哪里。”他解释。
“哦。”
“那……”
冷不丁地他接过话，眉梢微扬道：“我为什么在你床上？”
“啊？”他猜得还挺准，许韵接不上话了。
周槿然：“你拉着我不让走的。”
许韵愣住：“……啊？”
他唇角极轻一弯又收回去，在她转回来与自己对视的视线中点了下头。
许韵垂眸，注意到自己衣衫还完整依旧，就是少了件外套。像是意识到她在找什么，周槿然开口：“还没送过来。”
许韵一愣。
“脏了，拿去洗了。”她显然有些迟钝，周槿然慢悠悠补充道，“你昨晚吐了。”
许韵：“？”
“还吐到了我身上。”
许韵：“？？？”
从又一次道完歉到之后衣服被送过来总共半个小时，可许韵却有种如坐针毡之感，只想着有没有个洞可以让她钻一钻。
周槿然神情依旧淡淡，从浴室出来，他下巴往里面摆了摆：“你可以进去了。”
许韵：“好。”
接着，周槿然看着她轻拎起自己那件外套，小心翼翼地在厕所门口转了个方向，开了房门径直溜了出去。
*
出了酒店她还是一股子做贼心虚感。
许韵拨了个电话给田怡，得知她一切安好之后，田怡从警局出来一路狂奔到酒店门口。
昨晚，田怡守在警局门口一夜，因为失踪不到24小时不能立案，再加上她自己身上也醉醺醺的可以，田怡吼着嗓门就要和他们打架，局里的几个保安差点把她当醉鬼赶出去。
来到许韵这儿的时候她发丝还有些凌乱，此时直走上前细细打量许韵一番，许久才道：“你真吓死我了！”
许韵心里一暖：“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