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你降落(19)
许韵此时被边上的声音弄得有些吵，开了门出来，刚刚她才和导师结束了一场线上会议，结果耳机一摘，就听见旁边的敲门声轰隆隆的。
“怎么了？”她开了门，身上随意披着条毯子，手半搭在门把手上，向周槿然询问。
听到声音，周槿然侧目望去，又淡淡地收回，摇摇头：“没什么，我今天要走了。”
“哦”，见他从周嫣然门口退出，许韵看了眼隔壁，问道，“周嫣然还在睡么？”
周槿然点点头，也没仔细看她：“嗯，她醒了之后帮我告诉她声，麻烦了。”
许韵笑了笑：“没什么的。”
周槿然转头往自己房间走准备拿行李，听到许韵的回答，又像是有什么要说似的，回头看了眼许韵，她神色稍愣。两人视线对上，周槿然的眼神里情绪看不清，深不见底。许韵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轻扯了下嘴角，又转了回去。
很奇怪的感觉，背影莫名的有些阴沉。
等许韵再次出门准备去医院的时候，周槿然已经跟着队伍走了，只剩下还在他房间里收拾东西的酒店人员。
许韵拎着包刚要走，那个人从房间里听见动静，看见了她，立马叫住。
“许韵小姐。”安妮的声音。
许韵这才转过头：“安妮？”接着，她指了指嘴唇，笑着调侃她：“不怕又被发现？”
上次说母语那事许韵还历历在目。
安妮摇摇头，比着指头嘘了声：“我小点声他们不会知道的。”
许韵轻笑她。
安妮又问：“你是不是认识对面那位先生啊？”
许韵奇怪：“是啊，怎么了？”
“就是这个”，安妮说着，从手里拿出一条深蓝色的手链，看上去像是很多年前的款式，上面甚至还有蓝色的鱼、黄色的海星和褐色的小石。她问怔在原地的许韵：“是刚刚那位先生落在这里的，我不知道他还要不要，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问问或者帮他带回去？”
许韵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僵住脊背，目光失神地盯着那条泛着光的手链。
“要的。”
她突然想起周槿然说的那句话。
——“谁出门还把别人的衣服带在身上？”
那她不知道丢在哪里了的东西，周槿然你又到底在身边带了多久呢。
*
多年前，在许韵被迫地上了川城大学之后，和周槿然还是不时地有些联系。
听说川城民航大学内部消化问题十分严重，尤其是飞行系学员。林成茹很费心，拼命地创造机会，比如叫许韵来家里吃个饭，连当时许韵搬行李去宿舍都是周槿然帮衬的。
年少的许韵是真的觉得川城人好热心啊，尤其是像林成茹这样的川城人。
她根本没把周槿然他妈的那些举动往别的方向上想，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妈妈人好，至少比什么事也不管的蒋彩霞好得多。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许韵同校同学、舍友朋友都知道她有一个长得又冷又拽的飞行员男朋友。
许韵解释过，没解释通。
某天快要国庆的时候，林成茹一如既往地叫许韵来家里玩。
暑假那段日子，周嫣然一直都不在家，被林成茹送乡下的外婆家感受大自然的气息去了。所以国庆时，刚进入初三队伍行列的周嫣然小朋友很幸运地有了四天快活日子。
小小的个子，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走起路来还一摆一摆的，一双深邃又清澈的眼睛随便往那一瞟就是心动的感觉，整个人笑嘻嘻的样子看起来就朝气蓬勃。
许韵第一次见到周嫣然小朋友，去她家超市给她买了袋糖。
周嫣然还有些不开心，模样气鼓鼓的：“可以不用付钱的。”
“……”许韵握着那袋QQ糖还有些怔神。
这孩子，是在跟她客气么。
周槿然从后面走了上来，敲周嫣然脑袋：“跟大人说话这么不客气的？”
挺客气的啊，许韵心里想。
接着周嫣然抬起脑袋，左右打量了两个人许久，终于道：“是你女朋友在和我客气。”
许韵：“……”
周槿然：“……”
理解错了。
许韵这才知道这孩子已经默认她是周槿然女朋友所以才说不用付钱的。
她正准备解释解释，周槿然已经接话，他轻嗤了声：“懂事了。”
这是周嫣然少数的见到许韵的几次面，以至于后来过了七年之后周嫣然记不得许韵的长相，只记得哥哥以前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川城有个夜市，国庆那时候去的人最多，许韵也被带过去凑了个热闹。
周嫣然跑来跑去，像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模样，以至于摊子前的大叔大妈以为她是外地来的，很多次准备坑她一笔，到最后都被周槿然拉了回去。
“你怎么不让我买？”她恼问。
周槿然沉默着盯她一瞬，接着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你缺心眼。”
“……”
许韵看着斯斯文文的，长得水嫩嫩，看上去就不像个川城人，大叔大妈也准备坑坑她。但许韵逛街的时候一看得入迷了就听不见别人说的任何话。
大叔：“小姑娘你看这个手链多好看啊得配你这种肤色戴起来才好看，而且你看上面镶着的水晶都是真的，我在越南那边淘来的，可贵可贵了，叔叔进价80看你这么面善也是诚心想要那就打个对折吧40怎么样，成不成？”
许韵没听见。
大叔又问：“成不成？”
许韵：“啊？您说什么？”
“……”
周槿然从周嫣然那里走了过来，他扫了眼许韵手上拿着的手链，淡淡问：“喜欢？”
许韵点点头：“挺好看的。”
“多少钱？”他问大叔。
大叔笑吟吟地咧开嘴，又开始重复刚刚的说辞。周槿然听的头疼：“80是吧。”
他拿出张百元大钞。
“……”许韵愣愣地从手链上移开视线，先到那张明晃晃的被大叔接过去的钱上，接着顺着上移，最后落到周槿然脸上：“你怎么……”
你怎么没听出来他是在坑你啊？？？？？
她很隐晦地用唇语问他。
周槿然目光停留在她在使劲示意的唇上片刻，脑子里空白的只剩下眼前温软红润的画面。一瞬间他脸有些红，撇开视线，漫不经心似的回：“我乐意。”
第16章
所以这之后许韵手上就多了条珍贵的价值80的从地摊上买的一条深蓝色手链。
她也不至于带着一条手链在外面瞎显摆，但一直带着它的原因还是周槿然的这份虽说看起来很缺心眼的心意在许韵这也还是有很大一番分量的。
如果说当时在篮球场见到的那个肆意洒脱的周槿然是许韵心动的一个点，那周槿然在她一个人异地他乡之时无微不至的关照可以算是心动路上的一部分。
有些时候，打败一个人的也不过就是那些细节。
很成功地喜欢一个人，在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时期又很成功地被下一件事压垮。
这就是许韵和周槿然的前半段纠缠。
元旦伊始，万家灯火，一片通明。
许韵回到和蒋彩霞的家里，谈论着准备回趟明阳的事情。
对于蒋彩霞不会回去这件事已经了然于心，许韵也没有过多纠缠。蒋彩霞很开明地点着头答应了，比任何一次都快。
所以第二天，趁着学校给了一天假期这机会，许韵买了火车票准备回明阳。
刚走到火车站门口，她翻遍包都没有找到自己的身份证。很奇怪的，明明昨天晚上她记得已经塞到包里来了。
许韵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这种在危急时刻过分冷静的本领与身俱来似的。她细细回想了昨天的那些事情，最后一幕停在了她没拉上拉链的书包上。
明白了，应该是掉出来了。
她迅速地打了辆的士回到家里。
和刚刚出门时的情形并无两样，但就是门口多了许多叽叽喳喳个不停的人。人群一层又一层地包围着，许韵预感不对，挤着缝进去看里面的情况。
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道道惨叫声。
“就是你是吧”，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传出，“之前当我老公小三？川城人，川城怎么出你这种人。”
女人和几个自己带来的人扯着她的衣袖，作势就要撕碎她的衣服。
许韵在蒋彩霞那里待的也不算太久，街坊邻居啥的也就认识几个。熟识的那几个此时瞥见她，二话不说就拉住她不让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