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照他还+番外(47)
谢雨想,许珍这样漂亮的女人,年轻时一定是众心捧月的公主,得到宠爱太多的公主,难免会有叛逆的时候。她问:“你喜欢他,是因为他对你不主动?所以想挑战?”
许珍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我还不至于这么幼稚。我和他不是同专业,大学人那么多,哪里会认识。快毕业时候,我一个同学得了重病,手术费是一笔巨款,当时我和同学们在校园里发起募捐,陆远看到募捐,找到我们问了情况,然后就说他愿意帮助我们。他拿出从小到大省下的积蓄,又问她母亲支援了一部分,负担了我那位同学的手术费。于是,我喜欢上了他。”
谢雨抿嘴笑了笑,想起那日李兴遇说的话,他说当时的女友,爱上有钱的男人将他抛弃。她随口替他那前女友的一句辩解,却原来真是如此。
她问:“后来呢?为什么你们会分开?还有林先生是怎么回事?”她顿了顿,笑道,“别怪我八卦,做记者做久了,难免有这种喜欢追根究底的好奇心。不过这不是采访,如果你不愿意说,就当我没问。”
许珍摇摇头:“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和陆远在一起两年,但他是个工作狂,很少花心思来陪我,我那时是个被惯坏的女孩,虽然爱他,但时间久了,也受不了他这种无形的冷淡。林慕凡是陆远的好友,我自然也认识了他。有时候和陆远吵架了,他知道后,会来安慰我,我明知道他对我有意,也许是出于一种赌气的心理,我堂而皇之的接受了慕凡的这种关心。慕凡是个好男人,他并没有打算挖朋友墙角,但次数多了,难免越了界。结局自然是我和陆远分了手。”
她顿了片刻:“不久之后,陆远身边就有了其他女人,我以为他是在跟我们赌气,和他分手之后,我并没有和慕凡在一起,我不甘心,后面一年多一直纠缠不休,直到他家里出了事,他放弃上海的事业离开,我才彻底死心,后来兜兜转转还是和慕凡在一起。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他是在生我和慕凡的气,所以不愿意见我们。但是今天再见,我彻底明白,他那时对我的纠缠不慎其烦,他并没有怨我和慕凡,反倒是真心成全我们。”
谢雨对这段三角恋其实能猜到几分,她更感兴趣的是陆远本身,她问:“他家出了什么事?”
许珍道:“你不知道么?”
谢雨坦白道:“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两只手指就能数清,我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许珍道:“她母亲是一家私营工厂的老板,他大学毕业时,母亲过世,那家工厂留给他。但他对工厂没什么兴趣,都是让老工人看着,鲜少打理。零八年初,也就是南方雪灾的那年,他们家工厂失火,烧死了三个工人,还有十来个工人受重伤。”她叹了口气,“因为是一桩意外事故,而且有他父亲帮忙打理,作为工厂的负责人,陆远倒不需要负刑事责任,只用做一些民事补偿。他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有点冷漠,但心肠柔软,发生那么大的事,他当时很自责,不仅负担了伤者的所有医药费,关了工厂之后,每个工人都给了丰厚的遣散费。工厂总共五六百个工人,加上烧伤者的治疗费,那是一笔巨款,工厂拍卖掉也完全不足以覆盖。他从和朋友合伙的生意中撤了股,卖了房子,总之为了安置工人,几乎倾其所有。”
许珍说完,见谢雨怔怔的样子,她又补充:“你别误会,火灾确实只是一场意外事故。你知道的,那个冬天实在太冷了,厂里的工人夜晚悄悄在宿舍生炉子取暖,不小心引起了大火。”
谢雨等她说完,回过神来:“我没想到他遇到过这种事。”她想了想,又问,“他家工厂在哪里?”
“昆山。”
谢雨愣了下,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相信
快九点时,许珍的手机响起。她拿出看了眼号码,笑道:“我老公打来的,估计喝得差不多了。”
谢雨抿嘴笑了笑。
许珍接起电话,听到那边的声音,有些惊讶道:“陆远?”然后边点头便应声,挂了电话,无奈朝谢雨摊手笑道,“我老公喝醉了,陆远让我去接他。”
谢雨问:“陆远怎么样?”
许珍道:“他听起来没喝醉,你要去接他吗?”
谢雨笑着摇摇头:“我等他回来。”
许珍点头,起身回到房间,将在床上看电视入迷的儿子抱下来:“浓浓,我们去接爸爸,跟阿姨说再见。”
“阿姨再见。”漂亮的小男孩乖巧地朝谢雨挥挥手。
谢雨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浓浓再见。”
待许珍母子离开,谢雨将电脑从包里取出来打开,在网页搜索栏里敲了一行字——二零零八一月昆山鞋厂大火一行字,旅馆的无线网络信号不好,搜索结果很慢才出来,虽然时隔久远,但仍旧出来好几页。
网络中还留着当时许多人的面孔,工厂的厂长、保安和受伤的工人,这些人与谢雨的记忆慢慢重合。
当时她大三,在一家报社实习,那是她第一次单独采访。三人丧命火海,近十人严重烧伤,都是远离家乡的打工者,最底层的那类人。
谢雨初出茅庐,热血正当,天真而理想,在她的认知中,记者追求社会的公平和正义,某种程度上应该为草根穷苦百姓代言。
虽然火灾调查结果第三天就公布,但是她始终认为发生这样的事故,是工厂负责人的失职。那个冬天实在太冷了,但是压榨着工人血汗的资本家,却只会在寒冷的冬天,待在暖气房里对几十年来南方最冷的寒冬浑然不觉。他们不会考虑到,在没有暖气空调,甚至到点就断电的工厂宿舍里,那些工人因为太冷,不得不偷偷生了火炉子获取那一点点温暖。
整整一个星期,她顾不得天寒地冻,从早到晚一直守在工厂紧闭的大门口,试图采访工厂的负责人。但是那辆所谓工厂老板的黑色车子,几乎每天进出,却从来没有一次停下来接受她的采访。
直到最后一天,有个男人走到她面前,称是工厂老板的朋友,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说他朋友答应在电话里接受采访。
谢雨将电脑关上,脑子回想着当时采访的情形。其实已经记不清楚细节,所有的细节都在自己压箱底的那份报纸当中。现今唯一能想起来的是,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微微低沉,他们谈了半个多小时,即使是在年少气盛的她最严厉的质问时,那人也没有挂掉电话。
她关上电脑,忽然有点说不出的焦躁,下意识想去床头柜找陆远的烟,才想起来昨天他已经扔掉。
她重重坐回床上,有些想笑。她一直以为世界很大,她与陆远隔着遥遥千里,坐飞机倒几趟车才能见面。但是她现在才知道,世界真是小的可怜,他们早就被掌握在命运的翻云覆雨手中。
不多时,门口便响起敲门声。
谢雨起身开门,却站在门口不动,只似笑非笑看着他。
陆远身上带着酒气,但脸色如常,除了眼里微微泛红,看不出半点醉意。他看着谢雨,笑着低声道:“怎么?喝了酒就不让进屋了?”
谢雨双臂环抱着,慵懒地靠在门框边,勾着唇笑问:“如果我不让你进呢?”
陆远眼睛危险地眯起,忽然伸手将她拉在怀里吻下来,抱着她挪进房内,用脚将门关上。
谢雨回应地抱着他的脖颈,两人靠在门上吻得天雷勾动地火一般热烈。陆远的口中有浓浓的酒味,那味道传到谢雨的鼻息中,她便觉得自己仿佛也有些微醺。
半响之后,陆远放开她,伸手将她散乱的头发往后绾了绾,哑声开口问:“许珍说来找你聊天了,你们聊了什么?”
谢雨双颊因为这缠绵的吻而微红,双眸里的光波光潋滟地勾人。她靠在门上,歪头笑道:“说你们以前的事。”
“什么事?”
谢雨道:“说你和她以前爱得死去活来。”
陆远愣了下,便轻笑出声,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真的?”
谢雨道:“看起来你对我的话已经有了辨别真伪的能力。好吧,这是我瞎说的,她就是随便说了些你以前的事。”
陆远笑着问:“有没有说我什么坏话?”
谢雨摇头:“她说你很好,帮助过他们一个重病的同学,她也是因为这件事喜欢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