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照他还+番外(44)
谢雨趴在床上,半长的头发散乱在枕头,瓮声瓮气道:“人都已经死了,还洗什么澡?”
她确实小死多回。
陆远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去了浴室。流水声响起时,床上的谢雨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纷繁的梦,梦里全都是陆远,他坚硬灼热的身体,他坚定迷茫的眼神,他与她一起从山中的小学校,携手走到上海光怪陆离的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洪水一样猛得袭来,将两个人冲散,她一直往前跑,一直跑一直跑,想要抓住他的手,但他最终消失在人海之中,只剩她孤零零地站在陌生的街头。
谢雨从这身临其境的噩梦中惊醒。她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条薄被,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歇,整个旅馆房间安静得只剩她梦醒之后的大口呼吸。
“陆远。”谢雨开口叫。
没有人回应。
她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答。
谢雨心脏蓦地提了起来,手忙脚乱从床上下来,随手套上T恤,目光撇到桌子上陆远的包,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那块老式手机还放在桌上,但之前的烟和打火机却已经不在。
谢雨找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正好十二点。她走下楼,喝酒晚归的旅人,陆陆续续回来。
谢雨敲了敲柜台打瞌睡的老板:“有没有见过跟我一起的男人?”
老板睁开惺忪的眼,打了个哈欠:“他啊?出去了。”说着,不等谢雨再问,又补充了一句,“不知去哪里,没说。”
谢雨笑了笑:“行,我知道。”
老板见她往外走,道:“早点回来,过了一点就锁门,我要睡着了,叫门也没人给你们开。”
谢雨头也不回挥挥手:“那我就自己撬。”
老板被噎了一下,吹胡子瞪眼间,谢雨已经消失在门口。
这个时候的古城,酒吧正打烊,灯火通明的夜晚,慢慢暗了下来,石板路上,三三两两的人们,笑着闹着返回各个旅馆。
也有形单影只的男女,谢雨的眼神落在那些人中,但是并没有看到陆远的身影。
不知不觉,她走到古城一端的风桥桥头,月色下有人在桥上抱着吉他弹唱,唱歌的人唱得动情,并不在乎只有寥寥的听众捧场。
谢雨慢慢走过去,看到桥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其实光线很暗,她根本就看不清那人的轮廓,但她却一眼就认出那是陆远。
他就站在歌者不远处,却分不出他是在听歌,还是在欣赏底下沱江月色。他手中夹着一根烟,许久才吸一口,那红色的火光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谢雨唇角勾起一丝浅笑,走到他身后将他抱住。
她也许存着一丝让他惊讶的心思,但陆远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他平静地如同桥下流淌千年的沱江水。
谢雨靠在他背上,低声道:“我没有不认真。”
陆远沉默良久,幽幽长叹一声,轻声回应:“对于你,我没有辨别真伪的能力。”
谢雨道:“你不用相信我,你只要相信你自己。”
陆远再度陷入沉默。
谢雨道:“我不想骗你,我和大部分生活在物欲横流的都市里的女人,没有不同。我虽然有底线,但在面对诱惑的时候,也会迷失。那个男人很有钱,一个多月前,我答应试着和他交往。他带我出入纸醉金迷的场所,我以为我会沉醉其中,也确实有过这种感觉,甚至想过即使这种的生活充满着欺骗和谎言,也没有关系。但是每一次……每一次我都忍不住想起山里那些孩子,想起你。”
陆远还是微微低头,看着底下的江水,无动于衷。
谢雨挤到他身前,靠着桥栏杆,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想看清他的表情。
他终于抬头看她,漆黑的眸子如同午夜里闪动的星子。
谢雨微微笑着道:“我刚刚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见你离开了我。”
陆远问:“你难过吗?”
谢雨道:“这是我做过的最噩的梦。”
陆远低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烟头弹入桥下江水中,倾身上前吻上她。旁边的歌手仍旧在唱着淡淡的民谣,夜色里零星的路人,没有人在意这对拥吻的情侣。
当歌手一曲作罢,拨弄琴弦换上下一首时,两人才分开。谢雨的唇齿被他侵染,有着淡淡的烟草味。劣质的香烟沾上了他的气息,便显得没那么难闻,反倒令人迷醉。
他双手撑着桥栏杆,因为身高的缘故,身体微微向前低着,形成一个禁锢的姿势,将谢雨圈子自己身前。
谢雨摸了摸他的脸,转头看了眼桥下的江水,道:“你刚刚做了一件错事。”
陆远点头:“我知道,乱扔烟头。”
谢雨道:“所以你要受到一项惩罚。”
“什么样的惩罚?”
“从今晚开始戒烟。”
陆远怔了片刻,道:“好。”
谢雨有些意外:“真的?”
“真的。”
“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不信你,但是不能不相信我自己。”
谢雨趴在他胸口:“你也可以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他将她抱住。
片刻之后,谢雨念念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回去吧,老板说一点锁门,迟了说不定就不给开门,得靠我们自己撬门了。”
陆远轻笑:“没事,我撬。”
谢雨靠在他肩膀大笑。一路上两人牵着手,再没松开。六月末的山区夜晚,还有一点凉意,但彼此的温暖,却无比清晰。
回到旅馆,老板正在准备锁门,看到两人笑了笑道:“我正说再等五分钟,你们没回来我就关门了。”
谢雨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恰好指在凌晨一点,挑挑眉道:“我们很准时哦。”
老板点头:“很准时。”
陆远无声笑着摇摇头。
两个人走到楼梯口,谢雨忽然又转头,笑着问老板:“你看我们像出来偷情的么?”
老板闻言打量了一下两人,摇摇头:“不像。”罢了,又笑着补充,“只像热恋中的男女,我几乎每天都见到的那种。”
谢雨道:“眼光不错。”
回到房间,谢雨看了看陆远,见他精神毫无萎靡之色,奇怪问:“你都一点不累?”
陆远摇头:“不累。”
谢雨笑得意味不明:“真的不累?”
“真的不累。”
谢雨笑着抱住他歪在他怀里:“那正好我睡了一觉,现在也精力充沛,我们继续。”
陆远挑眉看她:“你确定?”
谢雨道:“你在山里待了六年,虽然体力未退化,但技术可真是不敢恭维,一个姿势做到尾,本人表示不太满意。”
陆远似笑非笑将她按在门后:“不满意吗?要多少姿势我全部满足你,待会别跟我求饶。”
谢雨像蔓藤一样缠在他身上:“绝不求饶。”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在陌生的旅馆,水乳交融的两人,从门后到地上,从地上到床上,从床上到浴室,然后是月光下的阳台。
谢雨没有求饶,不是逞强,只是舍不得停下来,她恨不得时光就此停止,她和这个男人瞬间就走到了天荒地老。
她不认真惯了,但这一回却不得不认真地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从身体到灵魂,她做了他的俘虏,心甘情愿臣服于他。
爱情对她来说已经时隔久远,曾经那些恋爱,大部分不过是肤浅的喜欢。在这一晚前,她甚至怀疑自己曾经有没有过真正爱过。
☆、故人相逢
清晨时分,两人才真正睡去。醒来时,自然是日上三竿。
纵欲过度,加上饿过了头,谢雨下床踩在地上,两腿都控制不住打飘,还是陆远及时扶住她,才没摔倒。
她也不管还没漱口,抓起昨天买的饮料先灌了两口,缓解低血糖的症状,笑着朝陆远道:“今天这状态让我想起李清照的词。”
“什么词?”陆远随口问。
谢雨道:“昨夜纵欲过度,今日肾亏无数。”
陆远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摸了摸她的头:“赶紧洗了,我们去吃饭。”
“没错,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陆远摇摇头,嘴角却勾起柔柔的笑。
两个人并排挤在窄小的旅馆卫生间洗漱,谢雨抬头看镜子的时候,不自然就会看向旁边的男人,然后她就看到陆远眼里那微不可寻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