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照他还+番外(32)
谢雨道:“你没说过,不过我看到过报道。”
“我也是山区里的农村出来的,以前上小学的时候中午回不了家,就是冷饭就咸菜。”说着他开玩笑一般道,“所以你看到现在能长这么高已经算是奇迹。”
谢雨饶有兴趣看向他:“我还真是不知道你是从山区农村走出来的,你家以前很穷?”
“穷?怎么不穷。吃顿肉都是奢侈。对我们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考大学。所以我努力读书,考上名牌大学,又保送研究生。”
谢雨道:“原来你这么励志,以前都没听你说过。改天我给你写一篇专访,也给农村孩子树立一下楷模。”
李兴遇勾了勾唇角,像是怔了一下,又笑着摸出烟盒打火机,绅士地朝她示意:“介意吗?”
谢雨摇头。目光停留在他手里熟悉的打火机款式。其实李兴遇早没有了一丝半点农村出来的气息,他绅士优雅,圆滑老练,是这个城市里最标准的精英。
李兴遇用力吸了一口烟,又慢悠悠吐出来,手里把玩这那只小小的打火机,道:“但是我发觉光学习好也并没那么有用,有些事情生来就不公平。我上研究生那会儿,有一个女朋友,她很漂亮,我很喜欢她,对她非常好,打工省吃俭用给她买各种礼物,但后来她还是跟我一个学弟好了。我当时深受打击,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去找学弟,看到他点烟用的打火机才恍然大悟。”说着,他举起来,“就是这款,我当时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谢雨笑:“其实也不一定是因为钱,有可能是那个男生确实有吸引女生的过人之处。”
李兴遇好笑地摇摇头:“你相信吗?”
谢雨耸耸肩不置可否。
李兴遇道:“所以我的经历其实也不算是太正能量。我本来的理想是去做研究,但是因为这件事我没有再继续深造,研究生毕业就找了工作,两年后辞职创业,公司五年就上了市,然后就有了现在的李兴遇。我其实很感谢那两个人。”
谢雨道:“那后来呢?那两人怎么样了?”
李兴遇道:“年轻人的恋情本来也难长久,那时两个人才刚刚毕业,据说没多久就分了手。那女人后来还来找过我,不过前几年好像也结了婚,我那学弟早几年还有消息,似乎也还不错,不过后来好像出了点事,不知道去了哪里。”
谢雨点头:“你前女友一定很后悔。”
李兴遇笑道:“她后不后悔我早就不关心,不过我倒是真谢谢她当时做的决定。不然我可能现在还在大学里当个穷酸教师。”
谢雨笑道:“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的经历很生动地告诉了世人,人生的事没个准这个道理。”
李兴遇歪头看向他,烟雾缭绕间,他微微眯着眼:“我知道你们这些做媒体的都有点文艺,我说这些,你不觉得我很庸俗么?”
谢雨笑:“谁不是俗人?现实才最重要。”
两个人又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儿才埋单离开。
李兴遇照例开车送谢雨回家,在楼下分别的时候,谢雨走了几步,忽然又退回到车边,像是随口问:“当年抢你女朋友的学弟叫什么名字?”
李兴遇愣了下,回道:“他叫陆远。”
这回轮到谢雨怔住,旋即又笑了出来。
李兴遇一头雾水:“怎么?你认识?”
谢雨想了想,摇头:“不认识。”
李兴遇也笑:“我就说世界不可能这么小,我都好几年没他消息了。”
谢雨对他挥挥手转身,只是却像是遇到好笑的事情一样,一个人在夜色里抖着肩膀笑出来,怎么都忍不住,甚至有些失控的疯狂。
她想,李兴遇有句话说得不对,世界偶尔真的会很小。
这一夜,谢雨又梦到了陆远,仍旧是他在月色下的溪边洗澡的那一幕,那梦略带旖旎,只是早上醒来,却莫名有些失落的怅然。
好在她这一天的工作很多,虽然采访任务就在本市,但因为是要跟一个大型活动,也是连轴转了快一天。等到收工的时候,恰好赶上晚高峰。
她累得像条丧家犬一般,坐在出租车上,早上那失落感又莫名袭来,以至于她开始心浮气躁。
出租车开了不久就被无情地堵在了一个路口,久久不能移动。这条路平日里很冷清,但因为赶上晚高峰,难得塞了不少车辆。
谢雨打开车窗,混着尾气的微风拂过来,并不能减少一丝半点焦躁。
马路对面不远处是话戏剧学院,从车内看过去,隐隐可以看到里面那些文雅的建筑风格。这所学校学生不算多,平日里很安静,但此时门外处听着不少名车,里面时而有漂亮时尚的女孩出来,走上那些车内。
这种事情,谢雨早就司空见惯,别说是艺术类院校,就是她曾经就读的那所沪上顶尖的大学,每逢周末,在校园各个门口,这样的情形也不少见。
她觉得外面的空气太糟糕,正要关上车门,目光却撇到一辆熟悉的车子,是她最近坐过许多次的那款蓝色宾利。
她看到不车牌,也看不见里面坐着的人。然而没过多久,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从校园方向朝那车子小跑过去。
那女孩长发飘飘,一身碎花长裙,衬得腰身材纤细柔长。谢雨看不清她的五官,但猜测她的样子,也一定是跟她的打扮一样,美丽清纯。
只不过她手上那只爱马仕,实在不怎么清纯。
出租车忽然启动,在慢慢驶离时,谢雨看到车子里的男人摇下车窗,和那弯身下来的女孩接吻。
谢雨在出租车后座兀自笑出声,摇头将车窗关上。她倒是并不觉得意外,即使李兴遇好几次表示过对她的真心,但她也知道这种男人,真心永远都不可能只一颗。
她对他没有过期望,所以也算不上失望。只不过两人还不算真正开始,他就已经如此,多少令人有些倒胃口。算起来,她已经是第二次被他欺骗,但似乎每次都不算成功。
也或者,和那女孩比起来,她才是后来者。
她拿起电话拨了李兴遇的号码。那头倒是很快接通。
谢雨看着在后视镜消失的蓝色宾利,道:“今晚有空吗?一起吃饭怎么样?”
李兴遇似乎有点意外:“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出来,你竟然主动约我。不过好遗憾,今晚我有个应酬,明天补上怎么样?你想吃什么,我让人提早预订。”
“明天还那么远,到时再说吧,祝你今晚应酬愉快。”
“你也是。”李兴遇道,“你今晚不是有很多工作吗?早点休息,我明天来找你。”
谢雨挂上电话,一脸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小憩,没过多久,有电话进来。她睁开眼睛看了下屏幕上的号码,接起来:“主编,有事?”
“是这样的,刚刚我接到新苗基金那边的电话,他们说基金的工作人员要去回访红溪小学,让我们派记者一起去,再出一篇报道。”
谢雨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发出的声音都有些变了:“你要我又去那边出差?”
老张道:“我知道那里条件不好,但你反应也不用这么大,再差的地方你又不是没去过。”
“不是,我就是想到要再去一次有点意外。”
“有什么意外?我们是新苗基金的合作媒体,很多东西要长期做的。你准备一下吧,这个周末出发,车马费基金那边会负责。”
谢雨看着挂断的电话,刚刚的倦意早已全无,只是有些不可置信一般,然后好笑地摇了摇头。
晚上睡觉前,她手机响了很久,是李兴遇打来的电话,她没有接。然后是短信进来的声音,她拿起来看了眼,上面简单几个字:想你了,晚安。
她讥诮地笑了笑,将短信删掉。
☆、再见
周六出发,谢雨提前和向芸联系过,她接到她的电话很高兴,两人还小聊了一会儿。
因为是早上的航班,谢雨不到十点就上床。但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那种压抑的兴奋,找不到源头,却又呼之欲出。
她用力抓了抓头发,猛地坐起身,从抽屉里摸出之前那包廉价烟,抽出一根点上,抽了两口那心中的燥意,仍旧未去,又找来烟灰缸将烟头灭掉。
谢雨呆呆在床沿边坐了片刻,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上面时间显示十一点五十。这个时间山村中早就沉静得只剩虫鸣蛙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