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照他还+番外(29)
她声音有些哽咽,谢雨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其实她和她的情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相同。只是向芸尚知自省,而她早就麻木。
她拍了拍她:“其实你也不用太悲观,说不定再熬几年就有转机,等你职位高升,能做的事自然会多很多。”
向芸吐了口气,稍稍抬头,朝她笑了笑,摇摇头道:“再熬下去,我就真的废了。”
谢雨皱眉:“那你真准备辞职?”
向芸笑着微微点头:“我已经决定离开。”
“离开?”
向芸点头:“说实话我挺不孝的。父母好不容易供我上大学,但到了现在我为了自己那一点情怀,不仅没有改变家乡一丝半点,也没改变我家里的处境。想着我一个月的工资,不过是我城市里一些同学们的一顿饭钱,我就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我这种情怀只适合富二代,至少也要像陆远那样的人,对我这种草根家庭的人,还是先改变自己家里再说。”
谢雨道:“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在体制内,你要辞职父母会不高兴吧?”
向芸笑了笑道:“我父母对这个不是很看中,毕竟还是改善物质生活最重要。”
谢雨又问:“那你打算去哪里?”
向芸道:“上海吧。”
谢雨兴奋道:“真的?那你可以来找我。”
“其实……”向芸看了看她,还未说下去,陆远已经风风火火回来。
他将药瓶递给她,向芸看了他一眼,掏出两片药就着水吞下。她难受地拍拍胸口,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说完,有点摇摇晃晃地去了后院。
陆远看向谢雨:“你怎么表情怪怪的?”
谢雨道:“刚刚听向芸说了些话,有些感慨。”
“她说了什么?”
谢雨正思忖着如何转述,后院出来呕吐声。陆远眉头皱了皱,快速起身走进去。谢雨后知后觉地跟上,但只站在门口就没再动。
呕吐完毕的向芸,虚虚地靠在陆远身上,他正在温柔地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不能喝就别喝,难不成人家还会硬灌你?”他声音虽冷,但言语里都是关心。
向芸无奈笑:“你以为谁都能像你这么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陆远将她扶进来坐下,谢雨默默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漱口。
向芸稍稍恢复,笑着朝陆远道:“刚刚我告诉谢雨我准备辞职。”
陆远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淡淡道:“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最迟年底或者明年初。”
陆远点头:“想好了去哪里吗?”
“上海。”
陆远抬头看她:“怎么想着去上海?你不是在北京上的学么?”
向芸似是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去上海。”
陆远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你的才华在这里无法施展,辞职是正确的选择。不过你准备好了再走,毕竟回来几年,再去大城市,不管是生活工作都会水土不服。”
向芸道:“嗯,我可能会先考个研究生过度。”
陆远笑:“这个我相信你,闭着眼睛也能考上。”
谢雨一直默默看着两人互动,没有插话。陆远和向芸有种微妙的默契,虽然话并不多,但却好像对彼此很了解。
谢雨知道,这两个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大山里的同类,所以难免有些心心相惜。
等到鱼火锅上来后,谢雨又默默开吃。不得不说这火锅的味道,真是美味无比,本来她不说话,是在思考一些事情,但后来反而是全忘了,只剩大快朵颐。
一顿饭吃完,向芸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出门后就同谢雨告别,又说以后到了上海再见。
陆远送谢雨去车站。本应忙碌的车站,此时懒懒散散没几个人。
谢雨登上一辆进县城的小巴,坐在窗边后,正要同陆远告别,却发觉他已经转身离开。他无语地笑了笑,忽然有些困倦地靠在位子上。
片刻之后,有人敲玻璃窗,她睁眼一看,却是陆远去而复返。他拿着一瓶水递进来:“我看你没带水。”
谢雨不知怎的就有些感动。
为了掩饰自己这忽然袭来的情绪,她举起瓶子看了看,笑道:“还好,是□□不是康帅傅。”
陆远对她的玩笑无动于衷,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从外面看着她。
谢雨对上他的视线:“向芸打算去上海是因为你?”
陆远不置可否。
“你以前在上海工作生活对不对?”
陆远点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问完又笑着替他答话,“因为你就算很快回到上海,也不打算联系我。”
陆远还是没说话。
谢雨笑了笑:“其实你说得对,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是你这样我竟然还有点小小的失落呢。”
她确实有点失落。虽然陆远对她来说,确实也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是这个陌生人总归给了她一些类似温暖的错觉。
她大概不会忘了这个陌生人。
陆远道:“你自己保重,一个人出门在外,当心点。”
谢雨并没有听进他的话,只问:“我走后,你会不会想起我?”
“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我会想起你。”
陆远不说话。
司机上车点火,车子发动机开始嗡嗡作响。
陆远道:“我走了。”
谢雨点头。
小巴很快启动,慢慢驶上马路。谢雨转头从后窗看去,本来应该离去的陆远,却不知何时站在路边,点燃了一根烟握在指间,遥遥看着这车远去。
☆、念念不忘
2014年2月18日,星期三。
上海。
“怎么样,听说你脚崴了,没事了吧?”
《东方周刊》的主编办公室里,谢雨正在给主编老张汇报工作。
“已经没事了,就是在因此耽搁两天。”
老张道:“没事就好。稿子写好了吧?明天这期定稿,你今晚之前交给我。现在没什么大事件,张晓珂那事舆论也已经过去,你休息两天赶紧考虑新选题。”
谢雨点头:“稿子已经写好了,我这就发到你邮箱里。”
回到自己座位上,谢雨打开笔记本电脑,又打开那份已经完成的文稿。一篇山区小学的调查报道,陆远被浓墨重彩地写入其中。除了那张她对他说留作纪念的升旗照,还有好几张其他时刻拍下的。在乡上时,她告诉他已经删掉,实际上她在网吧传上了邮箱保存。
看,她就是这样一个无良记者。虽然嘴上答应陆远不会写他,但仍旧把他写在自己的稿子里准备贩卖。
谢雨将稿子传上邮箱,输入了主编地址,可鼠标点在发送位置,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犹豫。
陆远的模样在她脑子里萦绕。
烦躁地吐了口气,她终于还是移开鼠标,将上传的文档关掉,又传上最开始的那一版没有陆远存在的稿子。
这篇报道虽然没有太多亮点,但是那几张照片也算震撼,加上煽情的描述,总之还算有看点。
报道出来后,颇有影响。
新苗基金更加广为人知,公众捐款骤增,这篇调查报道的目的算是达到。
人们忘了少女张晓珂的死亡。又重新记得一个深入山区调查留守儿童教育状况的女记者。
谢雨生活一如既往,看似激情澎湃实则麻木的工作,没有工作时的夜晚,还是喜欢跟朋友们作乐。
山中那几日的生活,渐渐被她抛之脑后,再没有想起。
天气渐渐回暖,转眼又到了快五月份。谢雨刚刚做完一个追踪多日的采访,总算成功完成,但也是心力交瘁。交了稿的当晚,便约了好友关芯去夜店放松。
关芯是谢雨大学同学,也是她在这个城市最好的朋友。不过关芯毕业后只在媒体待了半年,就转去企业做品牌公关,如今已经是一家外资的总监,年薪百万。
两个人要了酒,坐在吧台,关芯看了看谢雨身上的包:“你这还是去年的老款吧?”
谢雨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月多少钱,就这老款还花我半月工资呢,能和你这种今天驴牌明天小香的人比?”
关芯叹道:“我是比你赚得多点,不过工作压力你也知道的。不过话说回来,要论起压力,其实也不比你们多多少。你们不是号称起的比鸡早,干的比牛多,吃的比诸差,睡的比狗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