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东立刻抓住她言语里的漏洞:“没什么不代表没有对不对?”说罢,他忽然停顿了片刻,“你听到看到的没有,那么你自己经历的呢?”
非晚微怔,反应过来,对着电话大吼:“许小东,你这个八公,又想打听我的隐私!?”
许小东揉揉耳朵:“大人息怒!小的我也就随便说说。我就是想,爱情是人类亘古不变的主题,即使再恶劣的环境,也一定有美好的爱情。不过,你要不想写爱情故事,只想继续写这些杀人放火或者舍身救人的故事,我们可爱的读者包括我也是很爱看的。”
几句闲聊之后,挂上电话,非晚囫囵吞枣吃完剩下的饺子,一边洗碗一边想,其实许小东说的也没有错,再恶劣的环境,也一定有美好的爱情。
她不知道,她的爱情算不算美好,但是,那样的环境之下,她和他,竟然也开出了爱情的花,虽然注定无果,却也足够在她的生命里绚烂了一把。
之前一直不敢想,是怕太痛。可现在想来,其实也并没有多痛。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也或许是因为接踵而来的失明等种种状况,她还没有来得及痛,便已经变成了一道近乎于虚幻的记忆。
也许,她是时候将这个隐藏于心的故事讲出来,就当是对那段刻骨铭心的祭奠。
算了算了,非晚笑着摇摇头,还是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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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邻居
桑非晚本不是江城人,照理说失明之后,她这个单身女儿死乞白赖都应该待在父母身边。不过,非晚独立已久,想着父母年迈,自己不能尽孝道也罢,还要做双亲的拖油瓶,让二老受尽旁人唏嘘目光,便执意要独自生活,甚至换到了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江城。
之所以选择这座城市,很大一部分,可能还是因为,当时,他曾经跟她提过,他的故乡是江城。
非晚在他乡独自生活,倒没有太大困难。实际上对一个瞎子来说,在哪里生活,区别不大。反正她不用朝九晚五去上班,也不用这般那般的交际。每日到小区散步遛狗,去附近的咖啡馆点一杯咖啡听一个下午音乐,再写点约稿。日子日复一日,也算自在。
她曾经在战地拍照的时候,也憧憬过,倘若等到哪天,遇到她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她就放下相机,回到平凡的生活中,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做一个普通的女人。
实际上,除了之前职业的特殊性,非晚一直就是个普通的女人。她曾经在战地看到过扛着相机,满头白发的奶奶型女记者,心中自然是敬佩的。但她自己却从未想过,要在硝烟中贡献余生。人生在世,结婚生子,柴米油盐,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尤其是进入战地后,非晚对于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渴望,愈加清晰。
只是,没想到她还未自主隐退,就被迫从战地中退了下来。而那些对于婚姻家庭的渴望,她现在几乎已经不愿再想,或者说不敢再想。
试问,有谁愿意娶一个瞎子做妻子?不说照顾与否,只要想到自己妻子连自己长相如何都不知道,恐怕就难以忍受。
当然,这两年来,也有过不错的男人表示愿意照顾她一辈子,但她知道,那并不是出于真爱,而是怜悯。男人骨子里通常都有一种同情弱者的本能,于是有时候,他们也就将这种本能错当成了爱情。
非晚出门的时间通常都会在过了九点之后,大部分的人已经去上班,电梯里空空荡荡对她这个瞎子来说,算是利人利己。
昨晚她睡了个好觉,浑身神清气爽,在等电梯的时候,不自觉地哼起这两天新学的昆曲段子。人的爱好似乎和习性有很大的关系,从前做摄影的时候,她听得最多的就是摇滚电子乐,尤其是听着外面兵荒马乱,耳朵里放着摇滚乐就特别带劲。但自从看不见,提前进入养老生活后,她慢慢地喜欢上了悠缓的戏曲。
不过她着实不是唱戏的料,荒腔走板地让她自己都想笑。好在这个时段,楼层不可能有他人,她也就继续自娱自乐。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非晚杵着盲杖走进去,或许是太安静,她以为没有人,便继续哼着不成调的段子。
“早啊!看起来心情不错。”又是那个磁性的声音。
非晚半句曲子卡在喉间,生生被自己噎住。
太……太……太丢人了,不用想也知道,她现在肯定满脸通红,看,连说出的话都结结巴巴:“我……我以为没人在。这个时候都已经是上班时间了吧!”
桑非晚,你还可以再没出息点。明明就看不见这个人,却让她有种少女时代见到校园大帅哥的手足无措。
唔!都怪那该死的相似的声音。
他因为她脸上的赧色,而愉悦地笑开:“我刚刚来江城,这两日处理一些琐事,所以没有上班。”
“哦。”非晚讷讷地点头。
电梯很快下到一楼,非晚第一次觉得盲杖对她一点都没有帮助,走出电梯时,她竟然用盲杖差点让自己绊了一跤。幸好身后的人稳稳扶住了她。
“小心。”那是一双很有力量的手,鼻尖轻嗅到的男性气息,更是让她一阵恍然。
“谢谢。”非晚下意识摸摸鼻子,露出一个窘然的模样。
“你去哪里?我正好要开车出去,不如送你一程。”他松开她的手,轻声而礼貌地问。
“不用不用。”非晚忙摆手,“我去旁边福民路的宠物医院接小狗,就二十分钟的路程。”
说完,她自己都恨不得将自己一巴掌拍死,这哪里像是拒绝,这么直接告诉别人地址,分明就是想要别人送嘛!
果然,他愉悦地笑笑:“你在门口等我,我去地下车库取车,很快出来。”
听见他离开的脚步,非晚立在原地,懊恼地敲敲自己的脑袋。她当然不知道,她这副模样,恰好落在他转身回视的眼底,于是,那眼底也就多了一层笑意。
非晚拄着盲杖往门口走去,大致到保安室的地方,她转头笑着对里面打招呼:“早啊!”
“早,桑小姐。”年轻的保安欢快地从里面回应她,“需要帮忙吗?”
“谢谢,不用了。”非晚笑。
小保安看着她步履平稳地走出门口,然后才挂着笑容,回到位子继续手中的事。
嘀嘀嘀。
门口有车鸣了三声笛。非晚暗叹,幸好是上班时间,不然一定有蓬头垢面的女人从楼上的窗户伸出脑袋,大骂:“叫什么叫,烦不烦!?老娘正睡觉呢!”
非晚听见车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听见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来,上车吧。”
盲杖被他拉起。非晚本以为,他是用盲杖牵引自己。不料,他却是将盲杖接过去,然后直接拉起她的手。
“我自己走。”她抽了抽手,却没拿开。
非晚早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何况牵手对一个瞎子来说,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礼仪。可她就是不愿意被人手拉手牵引,特别是这个她刚刚认识的新邻居,她实在不愿意让自己看起来如此无力。
“没关系,我牵着你方便一些!”他似乎没有看到她脸上闪过的一丝不愉。
好在,非晚也只是稍稍矫情一下,便让他带着自己上了车。最重要是,他掌心的干燥和温暖,让她一点不排斥。
他带她坐好,将收好的盲杖放在她手中,又小心翼翼地帮她系好安全带,才从另一边进入驾驶座。
这一刻,非晚想,就算这是一个男人同情弱者的本能,也不能否认,这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发动车子,问。
“非晚,桑非晚。”她回。
“桑榆非晚?”他问,语气轻松。
“大概就是这样。”非晚笑。
“我第一天看到你,没注意到你手中的盲杖,看你走路那么自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你看不见。”他说完,看了她一眼,“你的眼睛也很有神很漂亮,和一般盲人不像。”
非晚不着痕迹地苦笑了下:“可能是因为后天的缘故吧。”
“后天,是出了事故?”
“嗯,是一点小事故。”非晚显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重重深呼吸了口气,笑着问,“对了,还不知道我的新邻居叫什么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