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红绳脚链的少女(10)
今天她要和妈妈一起搬家,会很累。
拖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裴伴还是提起了礼物的事情。
“爸爸昨天晚上回来了。”
“是的,因为要给你圣诞礼物啊。”
裴伴又说:“是个杯子。很漂亮。”
“那爸爸肯定希望我们阿摆每天都好好喝水,多喝水对身体好,少喝一点碳酸饮料和奶茶。”妈妈笑着回道。
裴伴想起躺在行李箱里的礼物盒和骨瓷杯,点了点头。
搬家其实不是一件特别沮丧的事情。
新家位于学校所在的小区。
小区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较为老旧,许多居民楼那棕红色的外墙面上布满了爬山虎,秋冬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春夏则青翠欲滴。
听说新家的装修还不赖。
前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很有情调,亦是很懂得生活。
阳台宽敞明亮,有一个吊椅,吊椅旁边是一个圆木桌子,约上两三个好友可以喝一回下午茶。
他们带来的东西并不多,衣服占了大部分,因而收拾起来也很方便。
裴伴按照妈妈说的话将行李箱拖回了自己的卧室,便跑到了阳台上。
和描述中的一样,视线极好。
沈陆楠的妈妈说要来帮忙。
为了沈陆楠上学方便,他家早已在这个小区租了房子。
这回裴伴搬家后,两位家长好像都挺高兴。
沈阿姨来时裴伴正跪在木地板上叠衣服,卧室窗子底下有人在唱歌。
不是流行歌曲,她也听不懂内容。
混在周遭车辆驶过的噪音里似乎别有情调。
那个唱歌的人像是永远都不会累。
裴伴打开窗子,探出半个脑袋往下看,只看到一楼的小花园里栽了些她不认识的花花草草,也因为季节变换而失去了光彩。
裴伴无法得知唱歌的人到底在哪一层,但她却像是参与了一场私密的露天音乐会。
打断了她思绪的是门铃。
妈妈唤她开门,裴伴立马跑到了客厅。
沈阿姨她见过不少次,也不算见外。
先是说了些客套话,诸如“裴伴又长高了,更加漂亮了”之类。
直到妈妈从卧室出来会客,裴伴才松了一口气,去了厨房烧热水。
不喜欢社交的裴伴同样不喜欢和长辈打交道,便干脆窝在了厨房里,听着水壶不停地发出噗噗声响。
同时,也能听到客厅里两位大人的谈话,裴伴不想听,便戴上了耳机听歌。
望着厨房窗户发呆,身后突然有人摘下了她的耳机,她这才回过神来,见到妈妈双手叉腰,一脸无奈地看着她,面容严肃却也没多生气。
帮她关了水壶开关,又拔下了电插头。
裴伴吐了吐舌头,找到了两个杯子,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发什么呆呢,傻丫头。”
裴伴胳膊肘撑在流离台上,看着身旁将长卷发简单笼在一起的中年妇人将刚煮开的热水倾倒在透明玻璃杯里,道:“妈妈,我想去看演唱会。”
“什么时候?”
裴伴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妈妈笑她:“那你说什么?”
裴伴弯了弯眼睛:“就,随便说说了。”又弯了弯唇角,她将手从流离台上移开,双手反扣合十,在胸前晃了两下,目光投射在很远很远的窗户之外。
下一秒,一只手将耳机重新塞回她的耳朵里:“好了,会有机会的。”
“嗯。”裴伴重重地点了点头。
也许圣诞愿望不应该许“今年冬天不要下雪”,而是“想看一场五月天的演唱会”的。
事实上,裴伴在两年后实现了这个愿望。
追星路上,她影响了几个人,陆陆续续也喜欢上了五月天。
夏芜伊是其中一个。
大二那年的春假,夏芜伊去了冰岛,发微信告诉裴伴现在冰岛的巴士电台上正在播放五月天的《离开地球表面》,还录了一段小视频。
小视频里是随着车子颠簸而不断晃动的巴士车窗玻璃,混合着微弱的五月天的音乐声的还有夏芜伊跑了调的应和,最后一个镜头裴伴看到了自然卷的夏芜伊依然留着短发。
然后,夏芜伊对她说:阿摆,五月天什么时候有演唱会啊?我想去看。现场肯定很棒!
彼时,裴伴正在上着枯燥无趣的概率统计学课程。
给出回答之前,裴伴查了百度。
她已经脱坑很久了,也很久没听五月天了,霎时间,内心生出无限多的惭愧和遗憾。
就像,初三那年她对程清嘉说以后一起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吧,但最后还是没有做到。
演唱会一生里可能就那么几次,错过一次可能就要等很久很久了。
裴伴不知道程清嘉是什么时候接受她的碎碎念和永不放弃的安利并开始听五月天的。
只记得是有一次语文作文里,程清嘉提到了五月天的歌词。
那一刻,裴伴觉得,这一切都很神奇,她甚至觉得任何人都是可以被打动的。
第12章
当初说着不想再做语文课代表的程清嘉却从六年级一直干到了初二。
作为同桌的裴伴就要帮着程清嘉收语文作业。
从教室到语文办公室要上一层并走一个拐角。
语文办公室外的过道没有封上玻璃窗,冷风叫嚣在耳畔,裴伴不禁将下巴更往围巾里埋了埋。
干燥的冬风吹得她嘴唇发干。
身旁的人停下脚步的时候裴伴也随之停下。
女生转头的那一刹那视线正好对上男生的后脑勺,修剪得齐整利落的短发堪堪和灰色的高领毛衣打了个照面。
又见他用一只手支撑着怀里那一沓作业本的重量,随后抬起另一只手——
咚咚咚。
办公室的原木色门板发出了三道声响,回音很快溶在了周遭的风声里,与此同时也想起了模模糊糊的从办公室里传来的声音——
“进来吧。”
程清嘉下按门把手并将门往前推之时,丝丝暖风从门缝里如同隐形的小精灵一般钻出来,化在周围冰凉的空气之间。
实际上,不仅教师办公室,教室里也配备有立式空调,但冬季时却鲜少被允许打开,更多时候学生们只是尽量穿厚一点多穿一点,而夏天时的空调却总是调至22度,据说在这个温度下学生的学习效率能达到最高值,而冬天——
源源不断的暖气,空气不流通的封闭室内只会让学生们昏昏欲睡。
语文老师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妇人,雅致温婉,但却总是因为混淆NL而被学生在私底下吐槽嘲笑。
比如“无奈”总是说成“无赖“,又比如“美丽”总是说成“美腻”。
裴伴觉得这没什么好笑的,即使她觉得身为语文老师,或者范围更大一些,所有的老师,都应该把普通话练好一些。
办公桌上还有两个包子被裹在透明塑料袋里,透明的塑料袋上布满了乳白色的热气。另外,还有一杯红色包装的永和豆浆立在塑料袋的旁边。
裴伴悄悄打量着,并且把怀里的作业本放在了办公桌上,尽量控制力道以使它不要发出太重的声响。
听着程清嘉汇报作业情况,视线里便见语文老师伸手将左侧垂下来遮挡住视线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另一只手从一旁的试卷堆里抽出了几张递给程清嘉。
“把这些去一楼打印室复印80份,正反面复印。”语文老师嘱咐道。
裴伴悄悄用余光盯着最上面的卷面看,从密密麻麻的正方格子可以大致判断这是作文纸。
应该是这次月考作文。
递完作文之后语文老师的目光却突然降落在裴伴脸上,温婉一笑道:“裴伴,你这次的作文写得不错。”
裴伴一时做不出合适的反应,只是傻呵呵地笑着应付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夸奖。
出了办公室,两人一起走到楼梯处,裴伴思考了几秒钟,随后对着程清嘉说:“程清嘉,我和你一起去打印室吧。”
她只是不想回去上英语早读。
“随便你。”走在裴伴前面的男生淡淡回了一句,似是无暇顾及她的模样,微微低着头,视线尽数落在手里那几张作文纸上。
裴伴撇撇嘴角,心里实在想不通大家写的这月考作文有什么好看的?
即使……即使得分很高,那也没什么好看的。
如此想着,她不禁开始回忆月考作文的题目是什么,只依稀记得核心点是“自由”,而给出的那几行材料是什么内容已全然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