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红绳脚链的少女(57)
市三好学生在中考里能有五分加分。
对沈陆楠来说,可又是个劲敌。
见沈陆楠一下子如霜打的茄子般整个人蔫了,裴伴又言:“你别指望我,你指望我同桌吧。”
说完,瞥了眼身旁的位置。
座位上空着,程清嘉出去了。
也对,午休。
这学期来,程清嘉午休总是不在教室。
如果在,也是闷头睡觉。
说到程清嘉,沈陆楠突然来了精神,又靠近她,凑近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这两个月……你同桌有点自闭?”
裴伴:“……” ”每天都很低气压是没错,但人家向来高岭之花让人不敢靠近啊。”裴伴道。
虽然之前差点就摸到那花骨朵了……
但就差那么点,现在这花骨朵又藏起来了。
“我现在都不敢问他要作业抄呜呜呜……”
裴伴:“……”
“好了,都这个时候也该学习了,以后还得给你家小风琴买大房子呢。”
沈陆楠像是听取了教诲般深沉的点了点头,并赞同道:“你说的对,我这就回去。”
然后裴伴看沈陆楠飞似的回了他座位上。
男生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横过来,手指在屏幕上舞动跳跃,好不认真的模样。
那是沈陆楠求了一个暑假他妈才同意给他买的新款智能机。
……这家伙。
裴伴满头黑线,十分无语地收回了视线。
她带着保温杯去茶水间倒水。之后,她上楼。
音乐教室。
那个地方总是很安静,所以程清嘉会在那里睡觉。
男生会把桌子拼在一起成床,然后仰躺在上面,枕在折叠着放在脑后的手上睡觉。
他有音乐教室的钥匙,是去年和叶菀一起排练节目的时候,音乐老师给的。
他拿着钥匙偷偷去配了另一把,自此可以在午间畅通无阻的藏在音乐教室里寻的静谧。
上学期他也不常来,也没什么机会,这学期开始,这里俨然成了他的秘密花园。
前后门都关着,裴伴没有钥匙也进不去。
隔着墙壁和紧闭的窗户,她听不到里头有任何动静。
不过,朝向过道的藏青色遮光窗帘没有严丝合缝地拉上,露出一条小缺口来。
裴伴透过玻璃窗,透过那条狭小的缝隙,窥探里头的景象。
里面拉着帘子,没有开灯,所以特别暗。
裴伴张望不到什么东西,这条缝隙太小,限制了她的视野。
她刚想作罢,心里嘀咕着也许今天程清嘉没来这儿。
下一秒,从缝隙另一头突然显现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
黝黑的瞳孔里,藏着愠怒。
裴伴瞳孔紧缩,吓了一跳,脑子一片空白。
整个人的表情都懵懵的。
只是,很快,那双眼睛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取而代之的是,一秒之后响起的后门被打开的声音。
愣滞了一会儿之后,女生双手紧握着保温杯走进了教室。
她步履缓慢。
“啪——”地一声。
甚至好像能感受到这一声响在空气中引起的振动。
一只从暗处伸出的手,悄然将木板门关上。
紧接着,有人从后方拉扯她的身子。
蓦地,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个人从后面圈住她的身子,下巴埋在她的颈窝里。
她下意识地瑟缩。
他温热的鼻息时时刻刻刺激着她的皮肤。
几乎无法开口说话。嗓子哑哑的。
而一切的思考的能力,都如一条通信线被切断。
昏暗无光的房间里,他压低了嗓音,在她耳畔质问:
“你喜欢这样的吗,裴伴?”
少女哑着嗓子回应,声音低到尘埃里:“你好久没和我说话了。”
有一点点委屈。
第50章
少女哑着嗓子回应,声音低到尘埃里:“你好久没和我说话了。”
有一点点委屈。
“……是吗?”
裴伴低着头,下巴几乎亲吻锁骨。耳畔传来他呢喃般的询问,像是在对着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很快,裴伴不再被那个怀抱禁锢住。他放手了。
那股温热蓦地消失,她重新获得了自由。
即便如此,那紧紧抓着保温杯的手却泄露了她依旧紧绷的神经。若手里的不是不锈钢保温杯,而是一块橡皮泥,此刻早就不知变成了什么形状。
裴伴转过身去,去看那个低垂着头的高瘦男生。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前面的额发垂落,有几缕发丝倔强地岔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像是把把利剑,直逼他深邃幽黑的瞳孔。
他重新坐回靠窗边的桌子上,脚尖触底,微微晃荡。
随之晃荡的,还有那根在昏暗中很难让人注意到的耳机线。
裴伴这才发觉,原来程清嘉他一直戴着耳机。
至于是否在播放音乐——
不得而知。
裴伴走到他跟前。年轻人正垂着脸,闭目养神一般,他安静呼吸的样子,像是有无止尽且无法消除的疲惫。
裴伴想起近些天来,他眼底的乌青与倦色,也难怪乎每天中午都跑来这里睡觉。
她纵容空气安静了几秒钟,随后斟酌着开口:“沈陆楠说……”
“他说你最近好像有点自闭。”
沈陆楠在一定程度上,成了裴伴开口询问的幌子。
“程清嘉,你不开心吗?”裴伴将保温杯放到桌子一边。
为了不让固体之间碰撞的震动打扰到那个正合着眼皮的男生,她用了最迟缓、平稳的动作,将保温杯放置。
说完,她伸手掏口袋,一团耳机线绕着她的指关节被带出来,“如果不开心的话,要不要听歌?”
她的耳机线总不听话,像铃铛一样,总喜欢将自己团成圈圈。
越是着急,却越是理不清绕在一起的耳机线,恨不得拿把见到直接剪了敞快。当时她心里想,以后绝对要买个无线蓝牙耳机,免得耳机线总是折腾她。
好不容易将耳机线理成了长长一条,刚递出去,跌入眼帘的却是那条在他胸口处微微晃荡的线。
她楞滞了片刻,随后才低声自语道:“哦……你在听歌。”
啊——
她都忘了。
他正戴着耳机呢。
裴伴抬头,望向男生此刻格外安静的脸庞。她刚想收回那只递耳机线出去的手时,却被另一股力道抓住了手腕。
不得动弹。
同时,他睁开了眼睛。
和几分钟之前,他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窗,透过那道缝隙看她时的目光几乎一致。
“我要听。”男生垂眸的同时,从她手上抢走了那条耳机线,取下了自己的,然后将她的那副耳机塞进了耳朵里。
裴伴借着微弱的光纤,找到了耳机的尽头,插上了她刚从口袋里拿出来的mp3。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更喜欢用mp3听歌,而不是手机。
她几乎每周都会更新mp3里的歌曲,一般保留五首,她那天最想的五首,然后列表循环一周。
下一周,又会变成别的歌曲。也不一定都是五月天的,但除了五月天的,大多都是日语歌。英文歌也有,但太少了,少到裴伴只记得一首Banners的《shine a light》。
MP3又窄又小的屏幕散发着幽暗的微光。竟然都让裴伴觉得有些许的刺眼。
“《第二人生》听了吗?”
“听了。”
“我是说整张专辑。”
“嗯。”
裴伴依然站在程清嘉的面前,他刚刚扯下的原耳机被仍在桌子一角,盘绕成复杂不规则的形状。
裴伴很想问,那天她发的短信看到了吗?
其实大概率是看到了的,现在要忽略一条短信,概率未免太小了。而他装作没看到,或者干脆不想回,也就是另一种拒绝的意思。
若是问他,反倒是画蛇添足,自讨没趣。
裴伴就此打消这个念头。
不过,听到程清嘉说听了五月天的新专辑,不单单是一首,而是全部,已经非常高兴了。至少这一年来的安利没有白费。
也许以后,每当有人问起程清嘉是怎么入坑五月天这个乐队的,他在回答回忆时都会难免想起她的名字。
这么一想,好像也还不赖。至少不会被轻易忘记吧。
那天,裴伴就这么站着,像是话剧表演中舞台角落的一棵树一般,不动也不说话地陪着程清嘉听了一个中午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