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踞听了这个故事,浑身没来由地有些冷风森森。
宝宝睁大亮晶晶的双眼:“那些外地人好坏,龙好可怜啊!没有人去救救他吗?”
赵二伯觉着童言无忌,也不想跟个五六岁的孩子多嘴,于是笑笑没说话。
四奶奶却和蔼地说:“傻孩子,当时哪会有人知道这些呢?”
宝宝很失望,大眼睛里多了毫不掩饰的伤感,好像随时都会哭起来,妻子忙过来安抚。
赵二伯自言自语地说:“要是这故事是真的,那些外地人虽然心坏,倒也有些真本事,居然能把龙镇压住,要是现在找到他们就好喽。”
四奶奶问:“找他们干啥?”
赵二伯看一眼赵一踞,讪笑:“我就随口一说,要真有这些能人,或许可以把龙找回来呢?”
“找回来?”四奶奶却说:“我看是找不回来了,老一辈都说,当时龙是喜欢卧龙湾的水好地方好,才停下来趴在水里歇一歇,现在呢?它就算回来只怕都认不出来喽!”
老太太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挪着一双小脚往外走去。
夜晚,赵一踞想到白天的所见所感,虽然是才到樟河的第一夜,但他所受的打击,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宝宝因为初来乍到,却十分新鲜,又因为听了四奶奶所讲的故事,不住地央求赵一踞跟妻子带自己去海边捉鱼找龙。
妻子看出赵一踞心情不佳,总算安慰着宝宝睡了,才悄悄地问赵一踞:“怎么样?”
赵一踞苦笑:“没什么,宝宝想去海边,明天咱们就去海边看看吧。”
他之所以回到樟河,是因为周副院长的提醒,同时也唤醒他心中儿时的那个梦,父亲的离奇遭遇让他难以忘怀,虽然希望渺茫,但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当作是可笑的故地重游吧。
大概是换了地方,这一夜赵一踞难以入眠,老宅里腐朽的味道熏得他头疼,隐隐地仿佛还传来了卧龙湾垃圾场的恶臭气息,虽然老宅距离卧龙湾还有一段距离,垃圾的味道未必会传过来多半是他心理作用,但这仍让赵一踞心神不宁。
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出现卧龙湾一片狼藉的场景,以及小青山满目疮痍的样子,这就是他的故乡……本以为回到了故乡,现在才发现故乡早就变得陌生甚至不复存在了,他最终连一点熟悉而眷恋的影子都将留不住。
卧室的窗户是老旧的木格窗,里头镶嵌了玻璃,因为年久失修有些窗玻璃都开裂甚至破损了,赵一踞听见外头夜鸟掠过扑棱棱的声响,夹杂着遥远的海岸上传来的仿佛是潮涌的声响。
他依稀扑捉到一丝童年的味道,与此同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哀愁涌了出来。
思绪纷乱,黑暗中,赵一踞缓缓地叹了口气,终于闭上双眼。
这夜赵一踞模模糊糊地做了个梦,在梦中他好像在拼命地追什么东西,或许是龙,或许……是赵清那千万的遗产,他无法分清,正在难舍难分疲惫不堪的时候,耳畔响起了一声尖利骇人的哭号,把赵一踞从混沌的梦中生生地拉回了现实。
他汗毛倒竖地睁开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感谢还有你们在(╯3╰)
第13章 镇龙石(3)
尖利而高亢的号哭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突然划破了混沌的夜色,也打碎了古宅原本的死寂静默。
赵一踞正在毛骨悚然,却听到身畔熟悉的声音模模糊糊地说:“宝宝怎么了?不怕不怕,妈妈在这里。”
那是妻子温柔的声音!
赵一踞好不容易从自己怪异而令人迷惑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突然发出哭声的是女儿宝宝,妻子正在安抚小女孩。
他抬手在额头上抚过,手背上是湿润的冷汗。
这会儿女儿宝宝仍是放声大哭着,挣扎着扑入母亲的怀中大哭:“妈妈!妈妈!”
妻子抱紧女孩:“宝宝不怕,是做噩梦了?”
宝宝大哭了两声,突然冒出了一句:“黑龙很可怜!”
赵一踞已经坐了起来,本想跟妻子一起安抚女儿的,听了这句话,一时愣住。
妻子知道女儿只是梦魇了,温声劝慰:“黑龙怎么了?原来宝宝是梦见黑龙了?”
宝宝却仍是大哭不止,极为伤心,她惊慌失措地抓着妻子的睡衣衣襟:“妈妈,快救救黑龙呀!它要死了!”
妻子愣了愣,只能轻轻拍着女孩子解释说:“黑龙是遇到危险了?别怕,宝宝只是做梦呢。”
“黑龙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女孩子的眼中滚落出来,她嚎啕大哭,“坏人要 害黑龙!”
女儿哭的伤心欲绝,像是一只凄惶的雏鸟般躲在妻子的怀中。灯光下赵一踞看的十分清楚,虽然认定是小女孩发梦而已,可心却忽地也跟着一阵刺痛。
他定了定神,靠近宝宝问:“是什么坏人要害黑龙?”
“你怎么还当真了?”妻子笑说:“多半是听了四奶奶讲的那个故事,以后不能给她讲这些了。”
宝宝眼中噙着泪,看了父亲半天才回答:“坏人……还有姑祖母!”
姑祖母、赵清?
赵一踞跟妻子都呆住了。
妻子忙说:“宝宝梦见姑祖母了?”
宝宝点头“嗯。”
“姑祖母、在做什么?”
这次宝宝却并没有回答,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哇”地又哭了起来,埋头躲进妻子怀中,像是害怕着什么似的。
***
足足耽误了一个小时,宝宝才重新睡了过去。
小女孩的眼角还挂着晶莹的大颗泪滴。
妻子无奈地看向赵一踞:“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给女儿一闹腾,现在已经过了凌晨四点,窗户上隐隐泛白。
赵一踞刚才看时间的时候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一个说法,凌晨三点叫做“逢魔时刻”,这时侯所做的梦是最灵验的。
他很是心乱,不想多提些怪力乱神的事再让妻子担心,于是只说:“没什么,不过是听了四奶奶的那个故事,宝宝是小孩子,发了噩梦也不足为奇,好了,抓紧时间再多休息一会儿吧,天快亮了。”
妻子将信将疑,却听话地没有再多嘴,只是在倒下的时候又小声问:“咱们要住多久?”
赵一踞已经关了灯,黑暗中他沉默了会儿,刚才梦中的模糊的影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终于他说:“今天带宝宝去海边看过后……没别的事咱们明天就回去。”
“这么快?”妻子有些诧异,但隐隐地又有些放松。
赵一踞听了出来,他笑笑:“嗯,反正已经走了一趟,就算是了了一个心愿吧。”
次日早上,二伯问起晚上是不是有事。
原来二伯也听见了宝宝的哭叫。
赵一踞只说小孩子做梦惊醒,二伯说:“这样还好。我就怕宝宝还小,小孩子眼睛很干净,咱们这房子又有年头的了,我倒是担心她看到什么不能看的。”
赵一踞皱皱眉,淡淡说:“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家,应该没什么格外忌讳的,而且我们打算今儿看看海,明天就回去了。”
“这么快?”二伯又是诧异,又有些太明显的惊喜。
赵一踞不敢去细看他的表情,生恐从里头看见的只是冷漠的疏离而毫无一丝一毫温情,本来应该是毫无隔阂的至亲血脉,却像是防备贼一样,真是……叫人觉着可笑,又压不住的失望。
从村子到海沿子要有一段距离,赵一踞开车载了妻女,行了大概二十分钟,远远地就看见天边一片蔚蓝。
若说回村之后最舒心的时候,大概就是此刻了。
当隔着车窗看见前方那一抹纯净的蓝色接着碧蓝的天空的时候,赵一踞精神一振,就仿佛自己的血管里也起了一阵共鸣的潮涌,所有的忧愁跟烦闷都在那片海蓝色之前纷纷遁逃,他只觉着无边的宁静跟欢喜。
宝宝也惊喜地尖叫起来,在城市内长大的孩子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海,在后车座上忍不住手舞足蹈地蹦跳起来。
才将车停在路边几座看似废弃的屋子的旁边,宝宝就像是出笼的小鸟般从车内急不可待地跳了出来。
妻子忙追过去,赵一踞转头打量这片久违的海滩,从他所站的方向往南有一条入海的河道,原本是通着卧龙湾的,但是现在河道里只有少的可怜的水,不知是因为海水退了的缘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