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31)
因为那上面的人是郑南希——她现在的确已经成为了她曾经渴望成为的那种人了,与她搭档的男主角都是如今的影坛届首屈一指的大明星。她的演技也已经被磨练得炉火纯青,一场生动的哭戏险些也把屏幕外的秋西子给带哭。秋西子没有再换台,而是就着这部肥皂剧,吃完了自己亲手准备的完美晚餐。
☆、第 35 章
秋西子第一次与郑南希见面,是在段妈妈确定资助她们四朵小金花的一次简单聚会上,那天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只有郑南希迟迟没有出现。容桦当时还留着一头长发越过肩去,只是其一身纯黑色的运动服与沉默寡言的派头让她的周身一直显示着“我很不好惹”的气场。所以,在场的人中就数温梓雯与秋西子相谈得甚欢,段妈妈时不时也会从中插个一两句来缓解气氛,可她最关心的,还是那个一直都没有出来捧场的郑南希。她最后姗姗来迟时,她们四朵金花第一次碰面的那顿晚餐已经结束,而且据说,她对这次聚会是持拒绝的态度。
这从她那天到场时她不甚友好的表情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不得不说,郑南希的确是一个古怪的人,所以她才成为了今天的郑南希,因为古往今来,有名望的艺术家大都持古怪秉性的居多。秋西子一直不能够理解,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段妈妈似一个仙女般横空出现把她从泥沼里解救出来,她感恩都觉得来不及,可郑南希却对此丝毫不领情,甚至,她认为段妈妈这样做是伤害了她唯一余下的自尊。
秋西子一直记得那时,郑南希看她们当中每一个人时的眼神——既淡漠,又不屑,除此之外,似乎还夹杂着许多其他并说不出来的情愫。可她这么美,即便是做着这种并不讨人待见的一举一动,不得不承认她也还是美的,是一朵带刺的红玫瑰。那天好脾气又热心肠的段妈妈并没有生郑南希的气,也没有所谓的一怒之下就要换个人资助,相反,她后来对郑南希的关心与耐心倒是比其他三朵金花都还多了许多。秋西子起初对此并不能理解,她不理解矫情的郑南希,也不能理解以德报怨的段妈妈。
后来,已经青春期的她们由段妈妈设宴二次在杭州西湖区的一家餐馆小聚时,关于她们初次见面的那次不愉快才完全被说开。段妈妈是趁郑南希去洗手间的功夫,三言两语解释了解释:“我是看希希这孩子,与我十分地相像。所以她的矫情,她的自尊心,我都懂。”
其实那时在场的所有人对此都已经不甚在意了,因为后来的郑南希在与所有人慢慢而深入地接触后,她那带刺的棱角已经渐渐地被放下。去掉那有些讨人厌的高傲时,郑南希平时的为人还是很值得被称赞的。有一点她与容桦很相像,那就是非常地护犊子,她们在乎的人,只能她们自己碰,别人碰一下可能就会先惹毛了她们自己。不同的是,容桦把这些都放在了明面上,她所有的喜怒哀乐也都是写在脸上的,而冰美人却把这些都沉沉地放在了心底,她从不会表露出来,所以需要身边的人日积月累地相处后慢慢地懂她。
秋西子把米饭和咖喱鸡肉菜都盛了第二碗,等第二碗也快见底时,她的肚子终于撑得再也装不进去任何食物了。她就看着电视屏幕上的人静静地怔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去了厨房收拾狼藉。
天还没亮时,从郑州落荒而逃的段维庭就已经到达了北京西郊机场,为此他还特地折腾了顾迪大老远跑来接他。可他也很有自知之明,见到顾迪的第一眼,是先弯腰伏在车窗上问了一句:“温梓雯是不是快要提刀来见我了。”这绝对不是他夸张,好多年前他与秋西子的恋情真的告吹时温梓雯就干过这事,当时她拿的还是切过猪肉的剁肉刀。
“我老婆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顾迪立刻为妻子正名道:“她如果拿刀去见的人,一定是那个人犯了天大的错。”
正撅着屁股与顾迪对话的段维庭就突地吃了一瘪,这让他有些难堪地往后退了退,还不忘狠狠剜了他一眼后,脸色铁青地上了车。他上车后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真看不惯你那个‘妻管严’的劲头,顾迪。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她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你还能允许她骑到你的头上拉屎撒尿,是不是个男人你。”
“我心甘情愿。”顾迪答。
气得段维庭一口闷气便憋在了胸口处,他觉得他是在对牛弹琴,于是生气道:“麻烦顾秘书你送我回公寓!”说这话的同时他还转了一些钱到了顾迪的账上,“诺!油钱加小费,不让你白跑。省得你回家挨骂。”这时他才倔强地闭上了眼睛休息,不再说话了。
顾迪知道汽车后座的人是真生了气,可他却依旧没有丝毫在意,而是回头看了看他,轻轻道了声:“谢谢老板体恤”。等了一秒钟的时间,他非常了解段维庭地再次回头瞧了瞧,果真看到段维庭正睁着眼睛盯着他,并拧着快要捆绑在一起的眉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就是真正的段维庭啊,很多年了,他的这一面都很好地被隐藏了起来。
顾迪在段维庭开第一家游戏公司时就跟在他手底下做事了,那时整个公司加上临时担任打扫卫生、送饭工作的秋西子,也才五个人不到。后来游戏公司短暂繁荣了一段时间又因为经营不善倒闭,公司的人解散,只余下段维庭这个光杆司令和她的铁杆追随者秋西子,至于顾迪,他当时还在犹豫中,要不要继续跟着段维庭闯事业。因为公司倒闭时,顾迪是挺到最后一刻的那个人,这点彻底征服了段维庭,他告诉顾迪,游戏这个行业他还是太业余,所以他准备转行,问他还愿不愿意来。
说实话,被老板问出那样的话时,他还是对未来充满了迷茫的。他一个高中没上完就辍学到北京闯荡的人,洗碗工、撒传单这些最底层的工作他也都做过,住过常年见不到太阳的地下室,吃过一天三顿的泡面,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来到了段维庭的那家游戏公司,担任起了听起来还算体面的“行政”职位,他兢兢业业地干,把公司当作自己的家一样去爱护,以此来回报段维庭的知遇之恩。
因为他能来这家公司做文职,真是因得一次偶然的机缘巧合——一零年那年的三伏天里,顾迪还在王府井的一家餐馆打工,忙的时候他要去后厨洗碗,像午后这种闲时他就得出来撒传单,当时撒给传单的人里,就有段维庭。那天他正巧被老板挨了骂罚了钱,眼睛里还强忍着泪水,段维庭不仅注意到了这些,而且看到了当时瘦瘦黑黑的顾迪的一条胳膊上,那被烧伤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他当时接下了传单,然后第二天,他就按照传单上的联系方式找到了顾迪。
可不幸的是,游戏公司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倒闭了,顾迪刚穿了一年时间的职业装也就要与它告别。那种得到后再失去的时刻,孤身一人何去何从的迷茫,比任何时候都被放大。所以当段维庭对他说出那样的话,问他还来不来——他心里险些熄灭的那串小火苗,噌地一下就复燃了起来,像黑暗丛林里的一束光,让他脚下的路立刻变得明朗。那能不去吗?肯定要来的啊!虽说这是段陈年旧事了,可每每想起时,顾迪免不了还每每感叹,段维庭对他有伯乐之恩,如果当年的王府井大街上遇见的不是段维庭,也许如今的顾迪又会是另一番光景了。
可万事开头难。他们几个人准备了一年之久后,新开张的经纪公司也不是那么地一帆风顺的,这顾迪早有预料,而且作为一个男人,他也认为吃的那些苦是理所应当。可他们的团队中不仅仅只有男人,还有包括当时以段维庭女朋友身份存在的秋西子,以及后来加入的相对专业一些的职业管理人兼经纪人容桦和她第一个签约的女艺人郑南希这三位女性。顾迪之所以会想到这里,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段维庭,脾气还很臭,用秋西子的话讲,叫“臭得幼稚”。
他“臭得幼稚”的那一面尤其是在面对秋西子时显得最为淋漓尽致,这点,是顾迪在公司里最看不惯,也最不能够理解的。相比较其他两位女性,容桦在工作时的专业与强势、郑南希在任何时刻都面无表情的那种冰冷,秋西子温润的秉性倒是显得能更好沟通一些。可她们这种性格的差异放在段维庭那里,他不仅没有发现秋西子的优点来,反而,他还会拿捏她这样的秉性,在很多时候都会冲她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