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也让她感到没意思的时候,她关上了落地窗,回到屋内的储酒柜那里拿了一瓶红酒来喝。从昨天段维庭挂断她电话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她已经独自与世隔绝般地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里思考了许多东西。如果完全凭借女人的第六感,她心里已隐隐有一种感觉,此次段维庭去郑州一定是发生了某些事情的,这些事情他绝不会坦白,而宫倩倩因为很清楚这点所以才会更加地焦虑。
突然,当来自段维庭的电话就在此刻打进来的时候,她因为喝了酒而微醺的神智猛地就清醒了过来,可她睥睨到屏幕上那跳动的“亲爱的”三个字符,头一次,竟在心里衍生出一种失望来。他终于来了电话,却也是在她已经心如死灰了以后。宫倩倩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人,她在与段维庭失联的这一天半时间里,似乎一下子得到了顿悟——也许她这样的女人,并不适合段维庭这样的男人。她挂掉了电话,又往高酒杯里倒满了酒。
段维庭遭到了拒绝,心里疑惑得很,他慢走的步伐就停下来,略有郑重其事地又拨打了一遍宫倩倩的电话。这次等了一会儿,电话果真通了,他着急地说:“倩倩宝贝儿,上一通电话怎么挂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然而他急促的语气并没有换来宫倩倩内心一丝地触动,反而,在她已经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决定后,似乎还多了一种“旁观者清”的视角。她在心里失望地、可怜地笑了笑,失望是对于段维庭,而可怜,是对她自己。她好像越来越看不懂段维庭这样的男人了,不明白在他的内心深处,究竟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够真正地被深藏呢?至少在她之前的那位职业为模特的姐们儿不是,并且到了此刻,她也不想再自欺欺人地认为,她就会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女人。她于段维庭,并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倩倩?”许久没有听到回答,段维庭这边有些焦急。
“段少爷,你好,我是宫倩倩。”宫倩倩擦了擦从眼角滴下来的一滴眼泪,边微笑边说:“现在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以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与身份。”
“什么意思?”电话那边的人皱了皱眉头。
“我不想再这样煎熬下去了,段老板。我感觉我已经卑微与可怜得可怕,我怕再这样下去我整个人就要生病了。对不起,我不该先招惹你的,因为我终究不是那种能够降伏你的女人,是我太自命不凡了点。但爱过你我不后悔,”宫倩倩又笑了笑,这一笑,眼泪就又掉了下来,“再见。”
然后啪嗒一声,段维庭这边就只能听到对面的忙线音了。他手举着电话放在耳边的这个动作僵持了许久,等到来自夏夜的东风往他的后背吹过来的时候,让他体会到了一种凉飕飕的感觉,他才有些回过神来地放下了手机。
☆、第 32 章
秋西子选择ZAX西餐厅作为她请客的地点,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里离她的公寓近,可没有料到她最后还是没能执拗过路颜拾,虽然就两个十字路口的距离,他还是非常坚定地驱车把她送到了楼下。他是这么解释的:不把女生安全送到家里的话,他的心里会不踏实。
这真的是一位体贴的男士,秋西子听到这句话时想。反观段维庭,如果她不想麻烦他,他也就绝不会客气,或者说,他会真的以为你不需要他的帮助。想到这里,秋西子颓丧地垂了垂脑袋。等她进了房间,换下拖鞋后快速地走到阳台上,发现路颜拾的车子竟还在,不过似乎是因为看到了她探出来的脑袋,车子的灯光才在此刻亮起来,同时从车身引擎里发出了嗡嗡声。
“回去吧!路颜拾。”秋西子朝楼下招了招手。然后路颜拾的车窗玻璃就落了下来,他伸出手也朝她挥了挥才离开。等他的车子顺着小区蜿蜒的道路消失,秋西子依旧站在阳台上没有离开。她的目光已渐渐从远去的路颜拾那里转到她们小区一幢幢耸立的居民楼中的灯光上,那些一个个亮起来的小方块,代表了一个个的家庭,这是曾经的秋西子与段维庭共同都渴望拥有的家庭。
她刚刚与段维庭在一起那会儿,两个人都在上大四,即将面临毕业、找工作的一个似乎不太合时宜谈恋爱的当口。当时段维庭让她毕业后来北京,因为他想和她一起生活,秋西子简单想了想,就一个人与一个行李箱一起踏上了从上海到北京的绿皮火车。那趟旅途中,她怀着从未有过的激动与快乐,以为自己即将去往的地方叫天堂。这样想起的时候,秋西子的脑海中就似乎已经映出她青春年华时的模样,如瀑的长发落在腰间,因为少得可怜的见识,所以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憧憬与期待的眼神,那时她的眼睛也最具神采。
秋西子摇头笑了笑,强行让自己的思绪仅止于此。她回了房间把一些该洗的衣物放在了洗衣机里让它转起来,自己则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等她再出来,头一件事情是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酸奶来喝。酸奶见底,她吸酸奶时发出窸窣声时,她的电话唱了起来。
看一下来电人,是她的好姐妹骆瑛姗,秋西子就笑了笑,带上蓝牙耳机的同时,开始晾衣服。“西子,你最近跑的太远还不来电话,我就要把你忘记了。”骆瑛姗那边打趣的语气传来。
“那敢情好,我也做梦都想忘掉你们呢,”她把刚从洗衣机里拿出的衣服用力甩了甩,再熟练地撑起来放在晾衣架上,“可是记忆力太好了,总是忘不掉,这也是一种烦恼。”
“你要不要这么气人。”骆瑛姗摘掉到了时间的面膜,终于舒服地躺了下来。这一躺,白天的事情就又放电影似的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重播起,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它们已像是沉睡了多年的休眠火山,然后终于在今天白天她与温启航时隔多年再次见面时而猛地爆发。这火山爆发的的持续力又太强,一直到了深夜的此刻,它们还仍旧生生不息。她一个人面对空旷的四壁,始终是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这种情况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会杀到秋西子的家里,把她从段维庭的手中给抢回来,请她到她的家里做她的座上宾。
她们这五朵金花,容桦太强势,说话又太厉害,骆瑛姗一般是有事情解决不了时才会找她帮忙,不然其余都免不了要挨她的训;蚊子却太咋呼,并且小孩子脾气,大家都照顾她才是事实;郑南希是位冰美人,什么事情都喜欢往最消极的方向去思考,骆瑛姗一直不喜欢她的各种处世论;单单秋西子,她总是一个耐心的倾听者,必要时还会给一些中肯而关键的建议,所以,骆瑛姗最喜欢把她所有的心事讲给秋西子听。可一转眼,不知不觉的时间里,秋西子已经离开北京四年了。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只是她的学生们从入学到毕业的那般长短;可四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她的学生都已从入学时的青葱成长为即将入世的成熟了。
“西子,离开北京的这些年里,你后悔过吗?”她突然很心疼她,在这个适者生存的世界里,她这样顺从的秉性又遭遇了多少的弯路呢。秋西子挂衣服的动作就微微地怔了一怔——其实,离开北京之后,她已是一颗起飞的蒲公英。“不后悔,人生可没有如果。”她狠狠地摇了摇头,笑着说。
电话两端的两个人经此都沉默了一会儿,是秋西子率先打破了这种境地又道:“要我说,你与饶中飞那都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了。”她说的是心里话。她知道段维庭与他们两个同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来的伙伴,可不同的是,骆瑛姗与饶中飞的家庭生活要比段维庭的幸福得多。他们两个都是从小衣食无忧地在父母地呵护下长大,成人后又都按照各自父母的意愿从事了公务员、大学教师这种体面而稳定的工作,过着自己平淡又小有充实的日子,这曾是秋西子最为羡慕的人的一生了。
骆瑛姗经她这么一说,心里倒还真的有些宽慰,因为和她的这四个好姐妹的身世相比,她的前半生似乎的确要幸福与顺遂得多。所以在秋西子离开北京后,她时常拿苏轼的那句“人有悲欢离合”来劝解自己,每个人的一生都会充满一个一个的小挫折,她衣食无忧工作又稳定,已而非常幸运了。但这些想法与理念吧,竟都在白天与温启航的不期而遇中瞬间地被摧毁。她是衣食不愁不假,可她单单缺少这世间唯一能够让人冲昏了头脑、丧失了理智的爱情。她喜欢一个男孩儿啊,逢夜深便在心底里的最深处辗转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