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的是,我没能优雅地落地,而是结结实实被自己绊了一下,华丽丽地摔了个底朝天。
我趴在沙坑里,大脑一片空白,嘴里跑进沙子,脸颊和双手好像也被蹭破了,又疼又麻的。
时间静止了,这不长的几秒钟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想哭,却挤不出来眼泪,唯一庆幸的是,还好我的脸没有对着江铭他们的方向,不至于输得太难堪。可是都出丑出成这样了?难不难堪又有什么区别?
白晴,你不是想让他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你吗?你做到了,成了众目睽睽下的Loser,够特别了吧......我这样想着,咬着牙想爬起来。
有人冲到我身边,叫我的名字,我呆呆地发愣,张了张嘴,只吐出来细碎的沙子,猛咳了好几声。
“白晴,你哪里难受?”
我来不及摇头,被人拦腰抱了起来:“我送你去医务室。”
第12章 适可而止
医务室很安静,何亚君听校医的话把我放下以后,气息还没有平复,就焦急地问我:“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到底哪里不舒服?”
我躺在床上,看着他纠结在一起的眉毛和眼睛里的关切,既惊讶又懊恼。
“我没怎么样,”我摸了摸脸,嘶了一声,勉力笑道,“就是摔懵了,身上擦破点儿皮。”
“膝盖呢?膝盖不疼吧?”
“不,不疼。”我没来由地结巴起来。
他的脸色缓解了些:“没什么事,你干嘛一声不吭的?”
“……”我难受的不是身体,而是心,我默默地想。我没法儿把这话告诉他,别说对着他说出来不合适,连我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忍直视,矫情地要命。
“同学,你先让一下,我来给她擦药,”校医插话进来,把何亚君推到床尾,看了看我脸上和胳膊上的伤,脸沉了下来,“小姑娘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脸都给擦破了。”
我目光躲闪,不敢去看何亚君恢复了的戏谑表情,轻声回答:“不小心摔了一跤。”
校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医生,面慈目善。她仔细清理着我皮肤上的沙子,听了我的话,笑着摇了摇头:“做事别莽莽撞撞的,还好擦破皮的地方不多,就是有点儿红。我要给你涂药了,有点儿疼,你忍一下。”
她先给我的脸上药,我睁大眼睛,忍着脸上一波一波传来的刺痛感,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等刺痛感转移到手臂上时,我松了口气,坐了起来。
何亚君不咸不淡地开口:“以后还逞强吗?”不甚在意的口吻跟刚才紧张我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我那点儿微薄的感激之情立刻消失殆尽了,但我却莫名松懈下来。
“我没有逞强,我这是努力。努力,你懂吗?”
他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死要面子。”
我恼羞成怒:“何亚君,你不打击我会死吗?不就是跳了个第一名吗,有什么了不起。”
他轻描淡写:“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也比你强。”
我心里挫败,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他:“是是是,我不如你。何大公子,您发发善心让我一个人待着好吗?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您当是给我面子好了。”
他像是被噎住了,动了动嘴唇,还要说点什么,门口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老王、左涵、蒋佳语,还有跟我关系很一般的乔若也走了进来。
我没想到会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看到老王,羞愧之情溢于言表:“老王,不是,王老师,对不起。”
老王笑着拍了拍我的头顶:“没伤到哪儿吧?”
我摇头:“没有,就是擦破点儿皮,擦点药就好了。”
老王长吁一口气:“那就好。”
“王老师,您去忙吧,我这边没事。”
老王盯着我的胳膊看了会儿,视线慢慢转到一言不发的何亚君身上。我一惊,害怕被人误会,忙给何亚君递眼色,示意他赶快走。
他还算懂事,态度恭敬地跟老王打了声招呼,走了出去。
老王没多待,又跟我说了句“比赛重在参与,好好休息”,也离开了。
乔若冲着老王的背影撇了撇嘴角:“要不是他非要让我们都参加运动会,哪会受伤?”
我配合地垂下肩膀:“受伤倒是不打紧,只是我这脸算是丢到家了......”
蒋佳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抬头,除了她,左涵脸上也盛满了笑,显然对我刚才的那一摔意犹未尽。
“有你们这样安慰人的吗?”我没好气地说。
蒋佳语敛去笑:“没笑你……就是没想到你会那么拼命,我还以为你打算破纪录。”
左涵也憋住笑:“其实你跳得挺远的,如果没摔倒的话,没准真能像佳语一样拿个名次。”
我被他们俩的一唱一和弄得无言以对,左涵突然对我挑了下眉,问:“刚刚抱你进医务室的帅哥是四班的何亚君吧?”
我没理他,一方面是因为烦恼,另一方面是因为无力。何亚君刚才的行为虽然可以用关心同学来解释,可是我跟他哪里称得上是同学?我跟他的关系又什么时候亲密到能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起我?
左涵不依不饶,一手摸下巴:“何亚君也算是四班的大人物,清清淡淡的一个人,刚才被你吓得脸都白了,可见你们俩的关系非同一般呐。”
我忙否认:“你别瞎说啊。我跟他家是邻居。”
左涵更来劲了:“原来是近水楼台啊,难怪。”
终于给我擦好药的校医直起腰,叮嘱我:“伤口暂时别碰到水,放心,不会留疤的,别抠就行。”末了,又慢悠悠地加了一句,“那男孩子的确很在意你。”然后拿着医药箱面不改色地走了。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是该怪自己愚蠢,非要去跳远,还是该怪何亚君的出手相救。
蒋佳语帮我解围:“好了,左涵,别再逗白晴了。她受伤了,没见你送她来医务室,她不怪你就不错了,你还在这儿开玩笑。”
左涵立马收起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抱歉地对我笑:“白晴,都怪我反应没何亚君及时,跑得没他快,没能第一时间把你抱起来,飞速送来医务室。为了表达我的悔意,中午你想吃几碗酸辣粉,我都请,大碗中碗小碗,随便你挑。”
我无可奈何,蒋佳语替我白了他一眼:“你赶紧闭嘴吧,她现在这样,适合吃辣的吗?”
我自动过滤掉他们的对话,问一旁安静当观众的乔若:“乔若,铅球比赛在什么时候?”
乔若笑道:“下午三点半。”
“那我到时候去给你加油。”
“还是不要去了吧,我就是去搞笑的。”
我耸了耸肩:“我这才叫搞笑呢……”
她点了点头:“嗯,是有点儿。”神情颇为赞同。
“......”好吧,我很确定大伙来看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了,不过我一点也不介意,作为我这样一个没任何长处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能娱乐大家,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乔若并没有待多久,跟我闲闲聊了几句后,说她还有事,先离开了。
中午我跟蒋佳语,还有左涵一起在学校外面的一家面馆吃了饭,当然,请客的是左涵。江铭不知道去哪儿了,一直没有出现,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左涵,总怕他会多想。
蒋佳语很自然地问到江铭,左涵只说他有事去了,具体什么事,没有细说。
吃了饭,我们回教室午休,始终没见到江铭。我的心竟然有些空落落的。
江铭参加的跳高安排在下午,时间刚好跟左涵的110米跨栏撞上了。乔若的比赛要提前一些,并且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她在第一轮就没有悬念的被淘汰了。她一点也不气馁,反而笑得十分开心,平时看着不起眼的女孩子,一笑之下,竟然有了几分灵动和俏丽,煞是好看。
我跟蒋佳语回到看台,一路上不少同学都来关心我的“伤势”,我一想起上午那丢人的一幕,就无地自容,只好哈哈笑着,表示自己好的不能再好了。
也有一些人对我跟何亚君之间的关系很感兴趣,会用开玩笑的口吻问我被帅哥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我一概打哈哈,摆出一副“你们捕风捉影,想太多了,我不想谈论这种无聊的话题”之类的表情,糊弄过去。他们讨了无趣,也就不多问什么了。我在班里向来不算活跃分子,关系不错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人,其他人跟我都没怎么说过话,自然不会在我面前太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