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依恋(96)
烟味没在车内停留多久,他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极快地掐了烟。
这车里还留着辛月的味道。
似有若无的香气被烟味缠上,不再清幽可人,反倒好像多了两分妖气暧昧。
这车上,有他们曾经缠绵过的痕迹。
可能是今天喝到了位,也可能是这月光太柔,易宣闭上眼,曾在这车内上演的一幕幕旖旎都轮番在他眼前重映。
自从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在有。
这种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头,就是上了瘾,想停也停不下来。
他离家出走这么多天,也憋了这么多天。
他实在想她。
想她软弱在他怀里轻颤;想她娇媚伏在他胸前低喘;还想她哭哑了嗓子让他不要再继续……
易宣眸色深沉,伸出手去开了车门。
他上楼直接用钥匙开了门。
这钥匙不是辛月给的,她知道,可也没说什么。
她总是这样对他默许。
家里黑漆漆的,易宣也没开灯,进了门就径直往房间去。
房里有和她身上一样的香味,幽幽淡淡的,易宣的心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他甚至都开始后悔,为什么非要吵那一架。
辛月睡觉很轻,怕光怕吵。
他进门后没去开灯,屋里的一切都像蒙着一层蒙蒙的黑纱。
他正抬脚往床边去,却突然发现床上好像没人。
易宣眉目一沉,正要开灯,手机忽然响起来。
突兀的铃声打破屋内的寂静,稍显诡异。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易宣猛地变了脸色,转身冲出门去。
*
76°酒吧。
明威正和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说着什么,易宣坐在一边,面前放着一台电脑,上面正播放着今天凌晨的酒吧内监控。
易宣紧紧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一直到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到了02:13,他终于看见了辛月。
监视器里的画面,因为店内灯光的原因不是特别清晰,没有声音的播放像是在看哑剧。
明威和经理也看了过来。
摄像头没有拍到辛月的正脸,但只一个侧影已经足够易宣分辨。
02:15,她到了画面右上角的A93号卡座。
这个位置是个死角,易宣只能看见她半边身子停在画面里,却看不见画面外发生了什么。
02:30,辛月转身离开,身边多了一个小姑娘。
她半抱着那个女孩子,看不清神色,两个人脚步很快。
02:34,她们在酒吧门口拦了车,上了车之后,画面就停住了。
易宣看完,眉头拧得很紧。
两个小时前,明威接到这家店经理的电话,他匆匆赶过来,看了一眼监控,马上就给易宣打了电话让他过来。
不过这经理给明威打电话却不是因为他认得辛月,而是和辛月一起离开的那个小姑娘。
“准备关门的时候我正在这儿清账,我手下的服务员跑来说A93一桌三个人,一晚上消费了接近五万,大半都是酒水。还说送酒去的时候听见其中一个小姑娘嚷嚷自己是易总的妹妹。”店经理说着,看了易宣一眼,像是有些忌惮。
“我手下那小子也就是当个笑话说给我听,我也是当个玩笑给威哥说着听的,谁知道……”谁知道还真的把易宣给招来了。
明威看出了经理的惶恐和紧张,使了个眼色让他先下去。
当年易宣提前知晓了上头的动作,顺水推舟任由江美把承建夺去,还让罗彪卖了自己的股份,狠狠从江美身上挖了一笔。后来严查令下来,一封查不出源头的举报信往上一送,桑旗怎么也算不到已经落入肚里的肥肉突然着了火,直接把他烧了个肠穿肚烂。
那时候易宣和桑旗还保持着互相钳制的利益关系,彼此手上都有对方的把柄。眼见承建落入了自己的口袋,桑旗念着易宣也曾让他赚了一些钱,所以罗彪来卖股份的时候,他答应得很爽快。
只是桑旗万万想不到,易宣根本就是挖了个巨坑给他跳,逼着他用自己的血肉来填。
他那时自顾不暇,找易宣算账自是不可能,便把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到了江美母女身上。
江美是被折磨死了,易琪却是没什么消息传出来。
这几年更是像人间蒸发了,完全找不到一点消息。
易宣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这一出现,不仅惊动了辛月,连他现在也坐在了这里。
要说这是巧合,易宣不信。
但她到底是怎么把辛月叫出来的,监控没有拍到的那一刻钟里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现在她们又去了哪里?
这些才是他现在最担心的事。
待吧台前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明威上前压低声音问他:“辛月旁边这小的,是不是易……”
他没说完,易宣啪的一下合上电脑,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
辛月从前酒量很浅,喝不了多少就要脸红头晕,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喝不醉了。
身边的易拉罐多到可以堆成一座小山,可她脸不红心不跳,除了肚子有些涨,她半点醉意没有。以至于她还能板着脸训斥易宣不要穿着鞋子往她床上爬。
今天晚上喝的这些洋酒看起来很多,但于辛月来说,还不够让她醉倒。
出租车的后排座位空间逼仄,辛月这样窝着,胃里有些难受。
她把窗户打开些,冬日的夜风吹进来,冰凉刺骨。
易琪将自己蜷成一团缩在她手边,身上盖着辛月的外套。
她好像是睡着了,眉头紧皱,极不安稳的样子。
怕她着凉,辛月将窗户升起来了一些。
晚上在电话里听见易琪哭着喊她“月姐姐”,辛月的心一下被人揪了起来。
她赶到酒吧里,看见易琪正被两个男人围着欺负,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黑色的泪痕,劣质的眼线和睫毛膏在她眼下糊成一团。
她穿着吊带和短裙,头发散乱,露出胸口和腿上大片洁白姣好的皮肤。许是喝了不少酒,浓妆都盖不住她脸上的烧红。
如果不是那一声带着哭腔的“月姐姐”,辛月根本就认不出如今的易琪。
辛月顾不及震惊,她只想把易琪带走。
那两个男人喝红了脸,按着易琪不让走不说,还硬要拉着辛月一起来喝。
他们面前桌上的五瓶洋酒已经空了两瓶,还有其他倒掉的瓶瓶罐罐不知多少,易琪被困在他们中间,摇摇欲坠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辛月不想跟醉鬼费时纠缠,缠也缠不清,干脆抄起桌上剩下的三瓶洋酒饮尽。
那两人见状还不肯放人,辛月心急,摔了酒瓶,用碎玻璃抵着其中一个人的喉管,好不容易才把易琪带出来。
出租车上,易琪说,她今天是和同学一起来的,可她们竟然把她推给了那两个混蛋。
辛月没有听她哭完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里,而是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号码的。
她这样清醒,倒像是把易琪吓着了。
易琪没有立刻回答,只又开始掉眼泪。
她哭得伤心,辛月心软一再追问,易琪才哭着告诉她,江美死了。
“四年前,邻居说她从顶楼跳下来,砸在二楼家的露台上,脸都没有了。”
易琪说这话的时候,辛月心头一颤。
她想到当年辛达去世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血肉模糊。
她怕易琪也看见了那样可怕的场景。
辛月抱着她,轻轻拍抚她哭到发抖的肩膀,“琪琪,你……”
“我?我在学校里。等我回家,家里已经被烧了个干净。”易琪说,“她好狠。一把火烧了家里所有的东西,还毁了左右邻居的房子。幸好人家看我一个小姑娘可怜,也没找我讨要赔偿。反正就算他们找我要,我也赔不起。”
易琪说这话时,眼角似乎有一抹冷嘲的笑意一闪而过。
辛月看见了。
她原以为当年江美夺走了承建,易琪自然能重新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想不到再见的时候,她却经历了这样一番惊天的变故,变成了如今这般的模样。
易琪所经历的,比那时候的她还要残酷。
毕竟江美走的时候,易琪才十一岁。
辛月问她现在住在哪里,她送她回去。
易琪却抬眼有些错愕地望着她,问:“你不带我回家吗?”
辛月一怔,忽觉易琪此时的神情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