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无所畏惧(114)
俏丽的巫族女子心头撞响了警铃——胡言乱语也是要建构在一定的事实基础上的,该不会元华说的是真的吧!
——大祭司大人又遭批脸不要勒龟儿盯到辽!
脑子里有了这个可怕想法后,她就怎么都不肯放大祭司和希夷君单独在一起了,于是这一天,危楼里所有巫族人都看见了难得出门的大祭司和一个样貌好看过了头的男人在一起慢悠悠地逛街,而侍奉大祭司的巫女阿幼桑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眼里哧溜哧溜窜着火星。
看着前面两人在一处矿石铺前停下,衣着华贵的巫主弯下腰和摊主说话,鬼王在一旁站得身躯笔直,只是微微低着头注视着天衡星君,阿幼桑欲盖弥彰地躲到一边悬着重重绫罗的布摊后,手里绞着一块布角,恨不得低头咬一口那块布,才能堵住心里老母亲般的忧愁。
怎么办啊,她家这个憨憨一样的大祭司大人,聪明归聪明,但是真的好骗啊,那个鬼王一看就是心机深沉的家伙,大祭司万一被他骗得神魂颠倒又被欺负了可如何是好啊!
此刻的阿幼桑,和之前的许时晰微妙地达成了一致。
自家的娃哪里都好,就是太容易被骗了!
瞧着大祭司站起来,接过摊主手里一块拳头大的银矿石,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笑着塞给了希夷君,阿幼桑一口气堵在了喉咙口——啊啊啊怎么会这么快!这难道是在交换信物了吗!
她思想前后,猛然想起大祭司说鬼王明天就要走了,心中先是一松又是一紧,万一两人情根深种相隔万里仍旧你侬我侬……不不不,不会这么糟糕的,大不了叫族里能说会道的小年轻写些巫鬼殊途的话本子出来给大祭司看,总之能拖一日是一日!
这边阿幼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天衡和希夷浑然不觉,他们拿了摊主非要塞给大祭司的银矿石,继续在街上慢悠悠地转。
年轻的巫族少女们手里拎着花篮,看见巫主过来,就笑盈盈地摘出一朵最漂亮的献给他,希夷沾了他的光,也得了不少。
两人走到最后,手里都捧了一大束颜色各异鲜艳娇妍的花儿,打算将鬼王这个化身也安排成巫主好友的天道驭使着天衡星君的身躯,低下头欣赏了一番手里巨大的花束,末了将这束花也塞进了希夷君的手里。
“鲜花配美人,方不负天地恩泽。”
周身围绕着星辰碎光的危楼天上人笑着对他调侃,被银丝帘遮住的眼睛里都是细碎清透的光泽。
鬼王像是被突如其来的花束给惊呆了,花瓣上晶莹的露水沾湿了鬼王深色的玄衣大袖,也沾湿了上面海水般波光晕染的纹路。
他眼神茫然地在花束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又望向巫主,过了半晌,他看着巫主,慢慢地、慢慢地笑起来。
后面看见了全程的阿幼桑:“……”
啊,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都是日常小互动,巫鬼两个成为朋友啦!这一章字数有点少,明天再更一章,明天就去昆仑开始仙巫线啦,先把鬼王送走嘿嘿嘿。
阿幼桑:担心大祭司,那个鬼王一看就不是好人。
许时晰:担心阿弟,那个巫主一看就不好糊弄。
阿幼桑&许时晰:唉,愁啊,自家娃怎么这么好骗。
第80章 惊梦(二十四)
第二天危楼里就看不见了鬼王的影子, 元华也不知所踪, 天衡猜想他应该是知道了危楼要远赴昆仑山, 自觉避嫌了。被留下的许时晰带着不生每日定时在危楼内闲逛,没几日,温柔可爱的不生就成了巫族人们新的心头宝,连带着暂居危楼的许时晰也得到了不错的待遇。
不过不生还是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希夷走得急, 他性子又是疏朗惫懒的,压根不觉得分别是什么大事, 且不生在他心里不过是个养了几日有些乖巧的娃娃而已,或者不如说能把不生快点交出去才更好,因此他直到临行前才漫不经心地把自己要走且不打算带不生的消息告诉了小孩儿, 当时就把不生听懵了。
“你天生佛骨佛心, 除了修佛道什么路都不能走, 那些老秃驴肯定喜欢死你了, 下次再见面我们就是死对头,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鬼王微微弯着腰,危楼里折下来的日光穿过层层镜面,在地上洒出薄薄一层熔金,披散落拓的长发遮住了他斜飞入鬓的眉和红的滴血的唇,也挡住了他精致如工笔描绘的半张侧脸。
不生怔怔地看着他,希夷君却不说什么了,直起腰,懒洋洋地摆摆手,对一旁的许时晰告别:“阿兄, 我走啦,这个小孩儿给你了,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同样大袖宽袍的世家公子笑容温和,看着弟弟的目光一如往常的包容,自嘲似的说:“我会尽力活得久一点。”
留城覆灭,他的寿命就只有三四十年,在以百年为岁月基石的修真界,他的死亡近的就像是在明天。
说什么还能再见,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或许这次就是他们真正的永诀。
他们对于这个事实都清楚得很,但是谁也没有表现出来一点过度的不舍,一切的留恋都恰到好处,温柔而含蓄,许时晰甚至没有提出之后要与希夷多联系。
希夷对于他的回答不置可否,背着双手没入了危楼大门外广阔无垠的天地里,等他的背影消失了,不生才肩膀一抽一抽地开始哭。
和别的小孩儿张嘴嚎啕大哭的哭法不同,不生哭起来简直像是刚降生发不出声的小奶猫一样,嘴巴紧紧闭着,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但就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许时晰微微挑起一边眉毛,没有多此一举地去安慰他,只是随手将一块锦帕塞给不生,不生接过帕子死死攥在手里,还是一声不吭。
“我还以为你是看得开。”山阴的二公子声音里带了点感慨。
不生抽噎了一下,小小打了个奶嗝儿,嘟囔着说:“君上……君上不想带着我,我、我不要招他烦……”
许时晰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轻轻感叹:“季安还真是那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你惹得他烦了,他真的会做出从此不再见你的事。”
不生含糊地唔了一下,站在原地掉了一会儿金豆豆,慢慢抬起头,自己乖乖地擦干了眼泪,一双大眼睛还带着湿润的红晕,可怜可爱极了,之后却再也没有提起过和鬼王有关的事情,浑然像是忘记了此人一样,只是愈发的沉默寡言。
鬼蜮的来客离开危楼后,巫主就命人收起了几座副楼,由巨大的摆臂连接在主楼之外宛若伴星的楼宇被机关拆卸收拢,组成样式魁伟宏大的防护器械,环环扣在主楼之外,将一座接天蔽日的高楼打造成了移动的进攻堡垒似的玩意儿。
危楼楼顶被一层层包拢着下沉,宽大的基座把它围拢在腹内好好保护起来,一座瘦高的塔楼就变成了胖乎乎的塔楼,高度也拦腰截掉了一小半,不再是之前那么一眼望不到头的模样,变得更适于移动。
“拆襟翼!起底座!灵石安上去!”年迈的工匠中气十足地拄着拐杖朝干活的小伙子们下令,满脸的褶子里都是神气的骄傲,“这危楼可是咱们巫族的招牌——老子说安灵石!灵石不安上去你扳起啥子闸!个屁娃儿,听球不懂!跟老子嚼!老子一拐拐决死你个龟儿子!”
他生龙活虎地跳起来,一下子挣脱了外孙女儿扶他的手,抄起拐杖往胳肢窝下面一夹,整个人呲溜一下就钻到了那群小伙子里,扯着一个青年的耳朵就开始咆哮:“老子叫你安起灵石!你龟儿脑壳是遭门给夹起了迈?!教教教不起,老子不如去找条狗儿接班!狗儿听话毛还长!”
青年痛的龇牙咧嘴又不敢还手,只得苦兮兮地皱巴一张脸,还迁就着老人的身高弯下了腰:“老汉你今天说话有点怄人哦。”
老人凶巴巴地掴了青年头顶一巴掌:“屁话!你是第一次见你老汉哦?”
下面吵吵嚷嚷一片热闹景象,天衡站在三楼看,阿幼桑站在一旁陪着一起看,但以往活泼话多的阿幼桑今天却一反常态一言不发,沉默得连天衡都看了她好几眼。
“藏起的酒遭尤勾偷了迈?”
巫主终于没忍住,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明丽的巫族姑娘愣了一下,立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扬起下巴:“谁能偷我?我屋头一点儿酒都没得,前两天都遭我喝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