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川故事+番外(5)
三下五除二,不情不愿的盛西原,不情不愿地载着陈垣到她家小区里停下,步行前去接了女儿回家,然后被连拉带拽地拖着女儿去陈垣家吃了顿晚饭。
这就是故事的开始。
那时盛夏四岁,一开始叫她陈阿姨,随后是阿姨,之后又跟着邓飞学了个坏习惯,黏糊糊地管她叫小垣阿姨。
小姑娘那时候就有点胖乎乎的,盖因盛西原宠极了她,嘴上严厉极了,说着今天开始不准多吃这个那个的,她嘴一撇,他就摇旗认输。小垣阿姨就不一样,小垣阿姨坏坏的,脸上笑眯眯,其实嘴巴严得很,什么都不答应。
两人几乎每次见面都带着盛夏,起初不是约会,后来变成约会,商场里路过男装柜台,售货员热切地招呼:小姐进来看看,你先生又高又帅,穿什么都好看啊。
盛西原觉得尴尬,但陈垣从来不解释,于是也并分不清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两人就这样黏糊糊,不明不白地做了一年朋友。他们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陈垣在追盛西原,但男方八成是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她丝毫不以为耻,反倒颇有越挫越勇的味道。红娘邓飞肠子都悔青了:“他好个屁,一个二婚头,还带着拖油瓶!你图个啥?”
“做\爱好啊。”陈垣随口胡诌,说出口就后悔了,幸而邓飞没听清楚:“做什么?”
“做饭好。”做\爱应该也不错,他有看起来很软的嘴唇,还有笔挺有肌肉的脊背,但这话不能说。
三十三岁的陈垣在一片漆黑中突然睁开眼,愣愣回想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坠入这张情网的呢。
说不上来。
只记得他们去给盛夏买衣服,碰到大学同届的同学,对方寒暄之后嬉笑着说:“陈垣,不行啊,约会就打扮成这样?”
她突然发窘,不知道为什么,一年来所有人的指指点点、背后说三道四都不曾让她有过任何尴尬的情绪,偏偏在此时此地,窘得恨不能原地蒸发。
然后她听见盛西原说:“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又重复一遍:“我觉得很好啊。”
后来盛西原也曾一脸迷茫地问她,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胖女儿,你喜欢我什么呢,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她嘻嘻笑着说,记不清了。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到底喜欢的是什么,记不清了,完全没有印象。
一开始只觉得这人有意思,眼睛很好看,等到情感和记忆都开始明晰的时候,她已经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在电影院里,就着荧幕上的光看他侧脸半明半暗,她就想,我要和这个人在一起,怎么着都行。
又及,旗山后街的房子,你还记得吗?
盛西原
2017年5月13日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个小bug~谢谢看文的朋友提醒
第4章 Claire与Chris
五月,风和日丽,阳光已经很有夏天的味道了。中午吃完饭到午休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盛夏跑到学校角落的围栏边,向外面的小贩买一根冰棒,她小心翼翼地舔了两口,怕被同学老师看见,转而躲到一棵树后面专心致志地舔舐。
像珍宝一样可贵的冰棒散发着白色冷气,透过冷气她看见看见一对男女在马路对面接了一个轻盈的吻,然后道别。女人匆匆过了马路,长着一张清秀的脸,柳叶眉,杏仁眼,小腿细长,顾盼生姿。
盛夏扒住两根铁栏杆,几乎要把自己的圆脸从缝隙里挤出去。
“我看见医生阿姨和男朋友亲嘴叻。”
饭桌上,盛夏照例唧唧呱呱地念叨着一天里发生的所有鸡毛蒜皮小事,间隙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陈母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看见医生阿姨和男朋友亲嘴。”
这回听清楚了。陈母第一反应是小小年纪怎么知道亲嘴了,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哪里不对:“什么医生?”
当晚陈垣回家就遭遇了一场狂风骤雨。范书珍女士愤怒极了,觉得陈垣把自己的女儿当成精神病,还送她去看医生,说到最后开始难过:“她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你带她看什么医生?”
陈垣觉得其实与其说她是愤怒,不如说她是害怕,如果盛夏真的有病,她恐怕会第一个崩溃,那不如从一开始就否定这种可能性。
陈垣就一直站在那儿挨说,就像小时候考试没考好自己偷偷在家校联系本上签字被发现一样。等她说累了,才坐到她身边,轻轻搂住了她的肩。陈母好像一身的气突然之间都泄了个干净,两人一时无言。
“妈,你放心吧。”
陈母把脸扭过去,过了一会儿,抬手抹了抹眼睛。“有什么事别自己扛着,家人就是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你要是什么都靠自己,那得多累啊。”
“我知道。”陈垣安抚地摸摸她的后背。
为了给娘俩腾出谈话的空间,陈父带着盛夏到外面兜了一大圈,以至于离开娘家的时候都已经快九点了,在车上,盛夏又唧唧呱呱说开了:“我今天看到医生阿姨和男朋友亲嘴啦。”
陈垣说:“在哪儿?”
“在学校外面啊。”
“你出学校了?”
“没,隔着栅栏看见的。”盛夏吮吸着自己的手指,被陈垣拍了一下,瑟缩着把手放进口袋里,半晌又憋不住了:“妈妈,医生阿姨好瘦啊。”
前面有个红灯,陈垣正好停下,侧过脸看她,“你羡慕医生阿姨吗?”
“嗯——”盛夏半天没嗯出个所以然来,前方的车流又开始涌动了。
到晚上睡觉前,两个人都互相说了晚安,盛夏突然又跑到她房间里说要一起睡。关了灯,在黑暗里,小姑娘嘟嘟囔囔地说:“说不羡慕是假的,肯定羡慕她漂亮啊,但我也挺不错的。虽然没那么漂亮,但还挺可爱的。”
陈垣没想到她能发表出这一番高见,尤其是称赞自己挺可爱,虽然她也觉得女儿挺可爱的,但盛夏自己对自己如此满意,还是让她觉得非常惊喜,当下搂住她啵啵亲了两口,盛夏也搂回来,喜滋滋地啵啵啵亲了她三口。
小孩迅速地入睡,呼吸绵长。陈垣搂着她,就像搂着一个小动物,一个珍宝。
这孩子的血缘与她完全陌生,是盛西原把她们推到了一起,成了彼此最亲密的战友。此前她还从未想过养一个小孩会带来如此的成就感和快乐,现在她懂了一点点,仅此一点点,就足够她十万分感激命运。
陈垣这种母爱大爆发的状态持续了一个礼拜,直到盛夏都有点受不了了,一本正经地摆手拒绝妈妈连续第八天“一起睡觉吧”的邀请:“我是个大孩子了,怎么能老是和你一起睡呢,我们都要给彼此留出空间!”
说完逃命似的跳上了自己的床躺好。
陈垣哭笑不得,但这样也好,她也有时间做点自己的事情。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她打开邮箱。那封一周前发来的邮件,她一直避而不见,好像有种面对潘多拉魔盒的直觉,但不管她打不打开、什么时候打开,它就在那儿。
Hiii 西原,
我还是老样子,Chris准备这两年结婚了,不过不打算回香港或大陆,婚礼就在温哥华办,到时候请你有空一定要来,带上你太太和盛夏。
旗山后街的房子我当然记得啊,最近有什么手续上的问题吗?我出国前应该都已经移交清楚了,这算婚内财产,我们协议离婚的时候全部留给你了。
如果有问题,请发邮件给我,我再问问律师。
Clare
2017年5月16日
陈垣突然松了口气。
她一直以来的预感成真了,Clare真的就是西原的前妻,蹊跷的是,她字里行间对盛夏仿佛并不关心,而盛西原的朋友也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不知道她就是当初和盛西原结婚的女人、盛夏的亲生母亲。旗山后街的房子就更奇怪了,按她的说法,这套房子应该在盛西原名下,但陈垣对此一无所知,眼下住在那儿的人也并不知道盛西原这个名字,这一切都说不通。
她跟邓飞夫妇说了Clare的事,两人俱惊诧,她又说了盛西原在外还有房产,邓飞脸上的表情就更微妙了。
邓飞心里已经有了个完整的于连故事:盛西原为了钱出卖色相和富婆结婚,虽然养了个女儿,但至少还拿了套房子,也不亏,唯一亏的只有陈垣,接盘侠,现在还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