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然停止咀嚼,手里的筷子抵着下巴,想到了课堂上那张淡漠的脸,贱兮兮地咧开了嘴,“你说得对。”
王若瑶:?
毕然继续吃东西,挥挥手道:“你先走吧,我等会直接去公司了。”
“好。”
王若瑶刚离开,就有人从外面敲了敲窗,毕然偏头去看,一粒牛肉丸鼓在腮帮子处。看清窗外的人后,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只受惊的小松鼠。
毕然用口形问他:“干嘛?”
薛榅只略略看她一眼,没有回答,也没有停留。
毕然耸了耸肩,继续低下头来吃麻辣烫。只是她送餐盘时,一眼就看到薛榅站在食堂外面,半倚着土黄色墙壁。
正午的阳光给他冷白的皮肤镀了层金光,整个人柔和了许多。他今天穿得休闲,倒也与来来往往的男学生没什么太大的违和感。
大抵唯一的不搭,便是颜值更出众。
他低头看手机,一条腿微屈,有些慵懒,又有些痞帅。食堂重地,来往的学生不断,女生们偷偷看他,却又不太敢上前搭讪。归结起来,大抵还是气场过强了些。
毕然把手里的书举起来,挡住自己的脑袋,试图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经过。这男人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
屏气凝神。
一步,两步,三步......
安全。
她正窃喜。
耳边传来他冷冷的声音,“又想旷工?”
毕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下次换本书。”他轻飘飘地说。
毕然直接拉下书一看,哦,【案析】。
她嘴硬道:“我上你的课带别的书,那不是对你不尊重吗?这种缺德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她的黑发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盈盈斑斓。薛榅收回视线,“走吧。”
“去哪?”
薛榅不语,毕然自讨没趣地撇了撇嘴,跟他跟得有些吃力。大约,这就是腿长的优势。
二人直接从一食堂去了停车场,从停车场出来,势必要经过一教和二教之间的那条水泥路。
毕然蹙了蹙眉,刚刚这里的人呢?车开出百米后,她仍在探头。
薛榅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等前面的车辆通行,像是不经意地问起,“看什么?”
“就刚刚下课的时候,这边有对可怜夫妻。”
薛榅顿了顿,淡道:“嗯。”
毕然自言自语道:“奇怪了,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呢?”
有个说法叫“打一枪,换一炮”,她恐怕不太知道。
前方道路已通,车辆缓速行驶,薛榅道:“走了。”
“去哪了啊?”
薛榅想起院长的贴切形容——收摊。他不动声色道:“医院。”
毕然往他那边倾身,无形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她恍然大悟道:“对对对,他们的女儿现在肯定一个人在医院。他们一定是去医院看女儿了。”
薛榅淡淡应了声,“或许。”
车子驶入平坦的大路,车里暖洋洋的,毕然昏昏欲睡,打了个呵欠,逐渐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件外套,她正正坐好,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下扯了扯他的外套。
衣服上有淡淡的薄荷味,如同第一次亲密接触时,她闻到的那样。叫人忍不住心生出几分欢喜来。
薛榅见她愣出了神,突然开口问:“怎么换的座位?”
毕然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上课和学委换座一事。她理所当然道:“就人格魅力啊。”
“能好好说句话?”
毕然晃了晃葱段般的食指,“女性魅力。”
薛榅:......
见薛榅不搭理她,她正经了一些道,“他好像对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就那种......你懂的吧?男人对女人那种不太纯洁的想法。”
“你这人也真是,非要我说得这么直白。我说得委婉点,你还听不懂。也不知道你是真纯洁,还是假正经。”
薛榅的手轻微一颤,然后勾唇道:“眼光、挺差。”
毕然瞬间暴跳,“你对我有偏见,肯定不能正确看待我的美貌与才华,这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我不允许你抵毁我的追求者,说他们眼光差!此时此刻,我必须为他们挺身而出。如果我都不为他们说话,下次谁还敢喜欢我?”
想了想,她又自顾自地道:“再说我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总之,就是要什么有什么,凭什么不能有狂热的追求者?”
薛榅撇她一眼,似有若无地看了她的‘一马平川’,道:“要什么有什么。”
毕然耳朵一热,红了脸,别扭道:“我再复盘一下今天所学到的营销策略。”
她别扭地打开手里的【案析】,挡住了自己的脸。想到什么,她又探出两只眼睛问,“明天,你那朋友没什么问题吧?”
“嗯。”
*
周六,栗市下了场雨。
窗内结了层水汽,窗外的世界变得模糊,银杏掉光了叶子,梧桐也变得光秃秃。
这样萧条的早晨,伴着淅沥小雨,毕然真心觉得,就该赖在床上,睡个好觉。
可惜,不能如她愿。
母亲六点钟就掀了她的被子,“然然,起来把自己收拾收拾,早点去接人。”
毕然扯回被子,懒洋洋道:“外面下雨啊,好歹等雨停了,你再轰我呗!”
“下雨天,你去接他,才能体现你俩情比金坚。”
毕然:?
什么鬼?情比金坚?
毕然翻了个身,把头蒙在被子里,然后伸手去枕头底下摸到手机。她给薛榅发了条微信:虽然但是,你还没有给我朋友你朋友的联系方式。
这么早也没指望他回来着,结果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约个地方见面。
毕然躲在被子里回:太城路的木兮君兮咖啡馆。
约在咖啡馆见面,这样就可以提前对下口供,免得穿帮。穿帮事小,但薛榅的朋友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所有的后果得由她一个人扛着。
薛榅:几点?
毕然:八点。
薛榅:好。
约好时间后,毕然头伸出被子,看到母亲正拘谨地看着她,“那孩子怎么说?”
“为了来见您,四点钟就出发了,现在已经在路上了。”毕然随口诌来。
“这......这是?那孩子不是栗市的?”
“啊这。”毕然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母亲逼问:“不是栗市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毕然灵光一闪,“同......同学,对,同班同学。”
母亲这才欣慰道:“同学好啊,话能说到一块儿去。那你起来洗个头。”
“洗头干嘛?”
“女孩子见心爱的男孩子,不得洗头吗?”
毕然点头,“对,对,洗头。”
应付完母亲,毕然长舒一口气,又给薛榅发了条消息:领导,叫你朋友穿得年轻点!!!
薛榅出门后才收到她这条消息,迟疑了一下,又重新按了指纹锁,重新回到家,坐在沙发上,邀请丁南视频。
丁南显然是被他吵醒的,拖着厚厚的鼻音,即使脑袋不算清醒,求生欲望却很强,“表哥,我不欠你人了吧?”
“不欠。”
丁南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那我挂了啊。”
“等、等下。”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先睁眼。”
丁南挣扎着睁开眼,看了看屏幕里的人,没明白他让她睁眼干嘛,她试探性地问,“表哥,你这是要出差吗?”
“你看我”,薛榅掩鼻咳了咳,“像大学生吗?”
丁南活了二十多年,没遇到这么好笑的事儿,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于是,她丢了手机,头埋进被子里,放肆得笑了好一会儿。
直到手机里传来薛榅冷冷的声音,“丁南。”
丁南才顿悟了,这不是在做梦!!她正色道:“放心吧,表哥。你这样出去见客户,很得体,很有气场,也很帅,成熟稳重而又运筹帷幄,一点儿也不像大学生呢!”
薛榅:......
“知道了。”
丁南还想问什么,视频显示已被挂断。薛榅重新去了衣帽间,换了身运动服。然后满意地照了照镜子,果然,皮相好,穿什么都年轻。
*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木兮君兮咖啡馆离东青不远,若是丈量一下,就会发现离毕然所住的东青花园,堪堪一百米。
毕然洗了个头,母亲用卷发棒替她卷了发尾。披肩黑发如瀑,发尾卷翘,恬静中带了点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