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只有我看见了。”
“那就好!”禾杏瘫在软塌上微闭双眼,“能不能给我倒杯水……”
霎时间失血过多,让她感到十分口渴,她把桌上小半壶茶水一饮而尽。看着自己握着杯子,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双手,禾杏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安慰着眼前的男人,“不用担心,我修养几日就好了……”
秦雀刚才出门以后去了大厨房拿解酒汤,等禾杏睡醒了可以喝,所以他才折返回来,看见了这一幕。他不是没有听说过禾宿女的传闻,传闻总是过于神话离奇,禾杏却是如此真实,他从没把两者联想在一起。
两人沉默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由于门窗紧闭,闷热的屋子里漂浮着一股诡异的血腥味。征求禾杏同意后,秦雀把窗户打开,好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溜进来。
良久,秦雀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
禾杏匀了匀呼吸,考虑了一会,才慢慢的解释道,“我的血,是万能的解毒药。”
秦雀皱着眉头,心中疑惑更甚,“解毒药?”
“你们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禾宿宗女如此神秘?因为,我们的血很特别,可以制成解毒药。”
瘟疫的真相
“……你刚才放这么多血,就是为了制作解毒药?解什么毒?”秦雀被禾杏说的一头雾水,不过听她主动谈起自己的秘密,他的内心的确十分震撼。
禾杏眼神复杂的看着秦雀,犹豫着如何开口,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照实说。
“秦雀。”
听见呼唤的男人靠近了几分,“你说。”
“览都没有瘟疫。”禾杏的语气平静中隐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情绪。
秦雀半天没有回应,显然是没有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禾杏轻声重申了一遍,“览都并没有爆发瘟疫,这些人不是得了疫病,而是中毒。”
“……中毒?”秦雀眼中的疑惑不安,霎时变成了震惊。
禾杏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题,干脆从塌上坐起来,“你相信我的判断吗?”禾杏沉静的注视着秦雀的眼睛。
极少见到她如此认真的样子,秦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轻的“嗯”了一声。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复,禾杏揉了揉脸,使自己意识清醒一些,开始诉出自己今日的发现。
她把自己半夜醒来,去了东郊村的见闻大略叙述了一遍。秦雀虽然惊异禾杏只身夜闯瘟疫村子,却没有开口打断她。
禾杏遇见在溪边打水的小男孩,并不像染病的样子,据说他奶奶也很健康。祖孙俩被封锁在一个瘟疫肆虐的村子里,作为老人与孩子,不被感染的几率太低了。巧的是,祖孙俩饮用的水源是村里牲畜共用的溪水,其他病倒的村民只喝干净的井水。
这种情况下,很难让人不去想一种可能性,这些村民并非因为瘟疫病倒,而是因为饮用了村里的井水中毒了!
溪边的男孩证实了,隔壁得了瘟疫的村子,饮水也是全村共用一口井。禾杏心中的猜想逐渐成型以后,马不停蹄赶往城东发现瘟疫村民的小客栈。那里已经被官兵封锁了,里面关着那村民的兄弟、其他房客,还有客栈的老板和伙计。
这里的守卫漏洞很多,禾杏轻易的混了进去,找到死去村民的兄弟,得知了此事的关键信息。那位“得瘟疫而死”的村民,每次出门都习惯带一壶村里的井水在路上饮用,他的两个兄弟并没有这个习惯,而且至今身体无恙。三人朝夕相处,如果其中一人真得了瘟疫,另外两人不可能没事。
话说至此,秦雀终于明白禾杏的意思。她认为有人在井中投毒,一村人共饮一口井,当然会接二连三的病倒。这样的局面,极容易让人误认为这是传染性的疫病。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起伏的思绪,“……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秦雀记得十年前,览都瘟疫肆虐……过了不久天降大雨,足足下了七天七夜。城里的河水爆涨,各个村庄的水井都漫溢出来,当时引发了更大的恐慌。大家担心瘟疫未平,洪灾接着来了!幸运的是,洪水很快退下去了,接着疫症停止了蔓延,最后,这场浩劫才慢慢平息下去。也许,正是因为天降大雨,井水倒灌,才使井中的毒药稀释流走了。
“如此说来,十年前如今日一样,并非天灾,而是人祸……”秦雀心中一阵恶寒,竟有人如此丧心病狂,去毒害一群无辜的民众。
“……如果我没有回来,没有看见刚才的事,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他把目光重新投到她惨白的脸上。
禾杏一直在强打精神,她现在只想躺到床上好好休息,奈何秦雀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可能吧……我打算休息一会就去找周松延,让他下令放我进村。我会把刚才那盅血混入千舞帮我准备的一锅药汤里,让这些村民喝下去。”
禾杏用仅存的一丝气力站起来,“宗女的血,是禾宿一族的秘密。现在你知道了就当不知道,否则……我可要倒霉了!”
她脚步虚浮的往寝室走了几步,只感觉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最后的知觉就是听见有人急呼着她的名字,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禾杏突然倒下,秦雀大惊,立刻冲过去把她抱起来,再稳稳的放到寝室的床上。一下子接收这么多信息,秦雀顿感焦头烂额。
“禾杏!禾杏!”
无论如何呼唤,她都没有丝毫反应,等了一会,她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秦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召来千舞看护着禾杏,只说她是醉酒睡着了,其他事情一概不提。然后,他拿着镇国侯府的印牌,马不停蹄的赶往城东的官宅。
守卫的士兵拿着印牌送进去,周松延很快就接见了秦雀。对方是镇国侯的小儿子,也是秦将军的亲弟弟,而且还是禾杏的丈夫,周松延自然不敢怠慢。秦雀礼节周全,风度翩翩,此行的目的与治理瘟疫有关,周松延把他引到议事厅后面的小书房,两人开门见山的谈了近半个时辰。
“如此说来,尊夫人此刻正在府上准备治病的药汤?”周松延虽有疑惑,但是秦雀言之凿凿,他十分肯定禾杏的药方可行。
“正是!内人脱不开身,所以委托我过来,请一道通行令牌。我知道周掌御有言在先,进村治病,有进不出,除非治愈。”
周松延看着秦雀气定神闲的样子,迟疑道,“秦公子,事关生死,我还是想与尊夫人当面确认……”
秦雀神色微变,他不知道禾杏何时苏醒,只知道此事拖延不得。“周掌御,内人之所以不能□□前来,正是因为她在争取时间调制药方。听闻那两个村子每日都有人死亡,兴许在你我说话的时候,就有村民熬不住了……内人若无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亲自求见掌御。”
来了览都一周有余,周松延背负的压力让他夜夜失眠,如果禾杏真能治愈这次的瘟疫,说不定就是一条出路呢?他皱紧的眉头松开又拧紧,“呼”的一下站起身,像是下定了决心。
“好!我这就给你进村的通行令!”
一驾马车从官宅驶出来,疾驰着往陈府赶去。回府以后,秦雀并未面见陈项夫妇,而是径直回了东水阁。禾杏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很轻,脸色苍白无力。秦雀摸了摸她的手,在这炎炎盛夏,手心竟然是冰凉的。
“千舞,你去厨房要一盅红枣阿胶羹,让他们少放糖。再去药房取一支老参,让厨房熬乌鸡汤,等禾杏醒了就让她多喝一些。”
“是,少爷。”
“对了,她让你熬的一锅药汤好了吗?”
“回少爷话,应该好了,我现在就去大厨房看看。”
“熬好了着人盛出来,抬到我的马车里。”
“……是!奴婢即刻去办!”
千舞平日与秦雀接触不多,自然不敢随意询问他的安排。不过……阿胶羹和老参乌鸡汤,都是坐月子时候补血的膳食,少夫人又没生孩子,大夏天这么个补法,会不会上火啊?突然间,千舞低呼一声!难不成……少夫人怀孕了!
难怪小少爷最近有点奇怪,今天早上少夫人不见了,估计是出门的时候没有跟小少爷打招呼,然后他就疯了似的满院子找人。刚才他从外面回来,就立刻回屋追问少夫人的情况……想不到啊!他们夫妻看似疏远,一副貌合神离的样子……想不到啊!千舞为自己的发现大吃一惊,她加快了脚程,一阵风似的跑去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