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行,你可别太晚了!”嬷嬷转身离开,嘴里还低声嘟囔着,“每天都这么熬夜,年纪轻轻也会熬坏的……”
今晚虽是一轮窄窄的新月,可天上没有一丝云雾,清凉的月光显得格外明亮。院子里的枇杷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森冷的空气笼罩着整个坛森之丘,禾玉出神了许久,冻得刺痛的双手把她拉回现实。吸了吸鼻子,转身走进闪耀着橘色烛光的屋中,那盆炭火烧的旺盛,温暖的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啊嚏!”
在距离禾宿族群百米外的林子中,隐隐能听到捂在手心里的喷嚏声。之前,这百余人的先锋队在移动赶路,至少身子是热的。如今到达了目的地,蹲守在林子里几乎不能活动,身子早就冻透了。
禾杏抬头看了看月光,此时已经接近午夜,寨子里不见一丝烛火,可是秦恩率领的大部队也未见踪影。她有伏峰雪参护体,根本不惧这瘆人的酷寒,可其他人就惨了,再等下去,补给还未到,只怕这百余人都得冻废了。
在野外行军,尤其是这样敏感危险的林子里,根本讲究不得。天暗下来后,大家只能将就吃些随身携带的干粮充饥,连水囊都是贴身存放着,就只为喝一口不那么冰凉的水。选择如此艰难的节点出兵,大家心里不是没有疑惑,奈何军令如山,即便有疑惑也不能忤逆军令。
“已经午夜了,大哥那边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吧?”禾杏有些不安,时不时看向天空的月亮推测时辰。
“少夫人莫急,大部队应该很快就到了。”比起禾杏的忐忑,盛严图则表现得相当淡定。
禾杏担忧的,并不止是秦恩迟迟未到。
“他只带四五千人去偷袭林壶峡谷,你觉得……这事悬不悬?”最终,还是把心底的疑惑问了出口。
见禾杏展露出迟疑的神情,盛严图反而轻松的咧着嘴笑了。
“少夫人有所不知,将军十六岁就已经是平炎暗袭部队的副军长,不到二十岁就成了总军长。”
回忆着秦恩的过往,盛严图脸上流出一股骄傲之色,“无论谋略,刀法,体技,他在平炎皆是一等一的厉害。不过,将军最为出色的,是暗袭之术,以前我们在暗袭部队的时候,将军有一个外号,叫做……”
“副将!”此时,一个士兵迅速贴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将军已经到了,未免打草惊蛇,大部队在一里外的林子里歇息,请你和少夫人移步。”
“好!我们这就过去。”两人面露喜色,顿时站了起来,盛严图命其他人原地守备,他们俩在那传话士兵的带领下,很快没入了漆黑的树林。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林中隐约能看见密集的人影,虽然是原地歇息,但是几乎听不到任何交谈声音。
“副将,这边请。”带路的士兵仔细的辨认着前方的影子,其他人看到他们的出现,并未做出什么反应。
“将军,盛副将与少夫人带到了。”
在距离大部队几十米外的一片树影下,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听见他们到达的动静,便转身走了过来。透过树缝间隙的稀疏月光,禾杏看见了秦恩的脸,他神态如常,并没有因为连日赶路而露出疲态。
埋伏
“那边如何?”
“回禀将军,寨中并无异样,弟兄们都伏在寨外的林子里,只等将军的指令了!”
“嗯!”顿了顿,秦恩继续说道,“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调一千□□手,两千精兵,共计三千人给你们……”
“一千□□手足以!剩下的人你都带走吧!”
禾杏有些着急的打断了秦恩的话,她可不听盛严图吹牛,相信秦恩只靠区区四千人就能攻下林壶峡谷。
秦恩明白她的忧虑,轻轻的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这里不会出问题的。”
“坛森的重兵几乎都压在林壶口了,你能多带些人,就尽量多带些吧!只要给我一千□□手,我自有办法困住寨里的人。”
“禾杏,偷袭林壶峡谷,并非人多就能多一分胜算。”秦恩耐心解释道,“这是偷袭而非强攻,人太多反而容易暴露行踪,而且也打乱了我的部署。”
一旁的盛严图急了,眉头紧紧的皱成一个“川”字,他凑向禾杏语重心长道,“少夫人,你就听将军安排吧!别再出乱子了!行军打仗是将军的强项,我们只管听令,错不了!”
禾杏的嘴巴张了张,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
“我手里的四千人,服下的解毒药效可以维持七天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三日,接下来赶往林壶峡谷的路程至少还有三日,我们稍作歇息就得出发了。”秦恩看向盛严图,继续安排着,“你们目前暂时不能暴露,至少三日以后才能发起佯攻,围困住禾宿一族。”
“属下明白,如果我们提早暴露行踪,禾宿一族定会立即给外界报信,到时候林壶峡谷那边全力戒备,要是把出入口封死了,关外就是百万大军也进不来了!”盛严图重重的点着头,他明白这个节点的关键性。
“记住了,我们并非想要攻陷禾宿一族,你们只需佯攻围困住他们,待我平炎大军拿下森平后,一切便可定分晓。”秦恩转向禾杏,“到时候,就轮到你费心了。”
“嗯!放心吧,我们就留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禾杏很配合的拍拍秦恩的手臂,盛严图也激动的拱手道,“预祝将军一路顺利,属下必定谨遵将军的命令,只等咱们的捷报传来!”
交代完毕后,秦恩调出三千兵力拨给盛严图,其余四千多人跟着他星夜赶路,务必在解毒药失效之前离开坛森雨林。
林壶峡谷正好在雨林的尽头,他们这一路都在雨林行军,不会途经城镇或是人口聚居的地方,也算是比较隐秘稳妥的路线。
临别时,秦恩叫住了往回走的禾杏,“你……穿上软甲了吗?”
“啊?”禾杏有些奇怪,还以为秦恩要跟她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松了松语气,拍拍腹部回道,“穿了,还挺暖的。”
“嗯,去吧。”秦恩移开视线,看了她身后的盛严图一眼,两人相交多年,盛严图自然明白秦恩的意思。他曾交代过要他看好禾杏,不能让她对族人泄私愤,做出过分的举动。当然,也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禾杏!
趁着夜色浓郁,两人拜别秦恩,领着三千军士悄无声息的回到原先埋伏的位置。人数一下多起来,就得稍稍远离寨子分散到四处,这样才能隐蔽行踪。
比起在林中日夜兼程赶路,紧挨着禾宿族群的情况下,隐秘三千人的行踪,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寨子中间的高地是禾宿内府,外面密集排布着一圈又一圈的吊楼,是禾宿外府。外府的最外围紧密排着五六米高的原木围墙,把整个寨子封锁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
盛严图把这三千兵力分成了六组,分别围守在寨子四周百米外的树林里。期间不可交谈喧哗,不可生火做饭,定时轮换值守休息,务必隐去所有的声息!分配完成后,每组五百军士跟随组长隐遁而去,冷肃静谧的林中只能听见脚步踩踏枝叶的声音,天亮之前便可以藏身在各自的位置。
“冬至以后,真的不会再有人入林吗?”盛严图最为担心的,就是有人从寨中出来,察觉到他们的行踪。毕竟人数太多,漏洞更多。
“冬至到来年开春,气候苦寒干燥,林中药草凋零,动物都躲起来冬眠了,进林子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族人肯定不会再出来了。”禾杏肯定的答复,安抚了盛严图的忐忑不安。
虽然之前已经知道答案,盛严图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好,我们就死守这三日,绝不能把行踪暴露出去!”
趁着夜色正浓,禾杏在附近找了块堆满干草叶子的角落,连日的赶路,她早已经疲惫不堪。把斗篷往身上一盖,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院外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把睡梦中的禾柚英吵醒了,院中服侍的丫头很快跑去应门。不消一会,丫头带着叫门的人匆匆走来,轻轻拍击着禾柚英寝室的木门,“少宗,少宗……”
本来已经醒了,禾柚英很快从被窝里出来,披上厚厚的斗篷后,把桌上的油灯点燃,才去把门打开。
她微微皱眉,透过昏暗的火光打量着门外的两人,除了院里的丫头,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是她外府夫家隔壁的小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