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
禾杏第二天上午醒来,饥肠辘辘的她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双手,却是十分烦恼。
“赶紧帮我拆了,这样怎么拿筷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禾杏急不可耐的咽了咽口水。
“少夫人,大夫说了,得两天以后才能拆开换药,你别乱动,我喂你吃吧!”千舞连忙阻止禾杏胡乱拨弄绷带的手。
“你自己都一身伤,怎么喂?对了!让人给我放点辣椒!”禾杏解不开绷带,竟然用牙去撕咬。
“不行……”千舞顾不得身上伤口的撕痛感,勉强摁下了禾杏胡乱挥舞的双臂。昨晚还没什么感觉,今早起床,她只觉得全身刺痛,连走路都吃力。“少夫人!你别乱动,我帮你解开就是了。”拗不过禾杏,千舞只能答应她的无理要求。
“不准解开!”
一个不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千舞停下了手中解绷带的动作。两人往外望去,看见秦雀板着脸,正从营帐外走进来。
千舞刚要起身行礼,秦雀挥了挥手,示意不必行礼,“你歇着吧,这里交给我。”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禾杏,他们俩私底下关系并不好,相处的时候既尴尬又别扭。没有禾杏首肯,她可不敢随意离开。
“去吧。”禾杏倒是坦然,她凑近千舞耳朵小声道,“我们救了他一命,就让他伺候伺候我吧!”
千舞忍住笑意,退出了营帐。
帐中只剩下两人,秦雀吸了口气,坐在床侧,打量了一会才开口,“你……怎么样了?”
“肚子饿……”禾杏有气无力道。
“绷带下面敷着药,不能随意解开。”秦雀边说着,边拿过一个小碗,从热腾腾的大碗里夹出小半碗面条和肉片。
禾杏皱着眉看了一眼,“没有辣椒,吃不下。”
吹了吹小碗里冒着热气的面条,秦雀不急不慢道,“你身上有伤口,这段日子辛辣酒茶都得戒了。”
修长的手指握着墨色的木筷,夹起几条冒着腾腾香气的汤面,作势要送进禾杏嘴里。她实在是饿急了,也不强求什么口味,张开嘴吃下秦雀喂下的面条,他耐着性子,喂得缓慢,过了好一会,禾杏才把整碗面吃完。
拿过一旁干净的手绢,把她油乎乎的嘴角擦干净,他继续悠悠开口道,“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不要如此莽撞冒险了。”
“什么事?”禾杏有些糊涂。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顿了顿,秦雀的面色变得严肃,“昨夜若不是大哥及时赶到,你恐怕已经没命了!没有实力,就别去冒险。”清俊的脸上覆上一层阴郁之色,仿佛是在教训人的语气。
“哈?”禾杏有些意外,不甘心的解释道,“要不是我及时找到你,现在还不知道你的死活呢……”
“我从来没有让你来找我!全是你自作主张!”秦雀阴沉着脸,冷冷的打断了禾杏。
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虽说他们之间没有情分,但她好歹也是拼了性命把他救出来,就算是陌生人都会感恩戴德,这人竟连一句谢谢都不会说!
“好!算我多事了!要有下次,我再管你死活,我就是头傻驴!”禾杏呼一下站起身,气冲冲的往账外走去。
“你去哪……”秦雀想开口留住她,却只能看着她拂袖而去的背影。
黑眸中尽是复杂之色,看着桌上碗里已经凉透的面汤,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起来,他今天一早就过来看禾杏了,她一直没有醒来,他也没有心情用膳,这时候才感到腹中空空,饿意袭来。
“臭书呆子!”禾杏边走边骂着。
这人明明心里感激,甚至放下身段喂她吃面,说话还是这么不饶人!禾杏知道秦雀是担心她的安危,不希望她为了救他身陷囫囵。可是,他那副言不由衷的样子,真叫人别扭。
虽感腰腹不适,睡了大半日也算恢复了许多,禾杏随意的在各个营地间踱步,巡逻的士兵看见她,都识趣的远远避开着。溜达了一会,她看见营地中央最大的营帐,猜想秦恩应该在里面。
营帐内,秦恩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正中的宽椅上,一旁的盛严图满脸威严的盯着地上跪着的两个男人。
“还不肯说是吧?”盛严图站起身,单手拉起其中一个男人的领口。
那男人全身发软,任由盛严图把他提起来,嘴里喃喃解释着,“草民真的没有绑架小少爷啊!我是该死,用假的雪参诓骗了小少爷……可是,他身边那个大夫向我挑明身份以后,我立刻将一万两还回去了!就是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去绑架秦将军的亲弟弟啊!”
“这话老子听腻了!赵掌柜,你呢?”盛严图踹了一脚跪在旁边的另一个男人,这正是把秦雀引荐给那骗子的药房大掌柜。
赵掌柜抬起头,颤着嗓子答道,“小人鬼迷心窍,与老唐合伙讹骗了小少爷,可是我们是求财,不害命啊!”
“我们在伏峰药材行干了二十多年,怎么会想不开,去绑架秦将军的弟弟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无论怎么审问,都否认了参与绑架秦雀的事。
这时候,门外的侍卫进来通传,说少夫人正在帐外。秦恩听说禾杏来了,让人立刻请她进来。
禾杏的双手绑着白色绷带,就像兔爪子似的又白又胖。她抬了抬手,笨拙的挥了挥,“大哥早啊!”
秦恩冰冷的脸部线条终于变得柔和起来,他忍不住笑了笑,“已经中午了,坐吧!”一旁的侍卫立刻端来一把椅子。
禾杏刚想坐下,转头看见堂下跪着的两人,“大哥在忙吗?那我不打扰了?”
“不要紧。”秦恩摆了摆手,吩咐手下把茶点端过来。盛严图也换上笑脸招呼道,“少夫人。”
禾杏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扫了扫,“犯了什么事,怎么是大哥亲自审问?”
盛严图一顿噼里啪啦,把这两人的恶行说了一遍,禾杏“哦”了一声,明了的点点头。
气氛又转到那两人身上,盛严图厉声道,“既然你们说不清楚,就只能把你们府里的人全都押回来审了!”
“将军饶命啊!我府里老的老,小的小,可经不起这通折腾啊!”
“将军,千错万错都是我们俩的错,请将军不要迁怒家中老幼啊!”
禾杏突然插话道,“昨晚我和那些人交过手,听口音像是成胡人,不过……”她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却突然不说话了。
秦恩扬了扬下巴,示意盛严图把那两人压下去。等到大营中没有外人后,禾杏笨拙的从身上拿出一张纸,递给秦恩,“大哥,我觉得绑架秦雀的人,并非为财。”
秦恩疑惑的接过纸条,展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是绑匪留在客栈里那封信,直到现在,她才有机会向秦恩说明情况。
“秦雀只是诱饵,对方的目标应该是你,昨晚那些人身上没有什么线索吗?”
”死在院子里的杀手,仵作检查过了,身上没有半件显示身份的物件。”
“……”禾杏有些无语,千舞一个活口都没留,即便想审问也找不出活人来了。
至此,秦恩终于了解了整件事情,这并非歹人见财起意的绑架案,而是成胡势力对秦恩的复仇计划。看样子,看似风平浪静的三峰城,背后还有许多成胡旧故的势力残存。
第二日早上,禾杏还在梦中就被秦雀叫醒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又把脸埋进毯子里继续睡。
“别睡了,你今天不是约了人吗?”秦雀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毯子。
毯子里一片安静,完全没有回应。秦雀无奈,提高嗓音道,“你是不是忘了,今天约了连瑞琅父子在伏峰客栈见面?”
听了这话,禾杏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她冒出满头乱发的脑袋,沙哑着嗓子咕哝着,“呃……好像是吧……”接着,又合上了眼睛。
秦雀啧了一声,无能为力的站起身,在床边踱着步。昨天与禾杏不欢而散以后,两人就一直没再见面,今天以提醒她赴约这件事为借口,本想缓和一下关系,谁知禾杏根本就没当回事。
过了一会,窝在毯子里的禾杏伸了个懒腰,“你让人去把他们父子接过来吧,我在这里见他们。”
乱糟糟的头发,眼神朦胧的样子,简直像只刚爬出窝的大懒猫。秦雀走过去,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点禾杏的额头,“别忘了,三峰城的人并不待见平炎军,你确定要把他们接到军营里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