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之卷+番外(37)
她就这样成为他的妻子,本该白头偕老的妻子,要不是――他看见遗落在沙发上的淡紫色头纱,慢慢拿起来,在手中抚摸,头纱上一点微凉,就象那一夜她眼角的泪。
楼梯上有脚步声传下来,他并没有放下头纱,转过身向声音的来处看去。
宇宙一面把着扶手走下,一面抬手扭着发上的别针,好不容易扯下来,一抬眼看见他,手上一松,别针落下,“是你?”
“是我,”他仰起头,微微笑着,“好久不见。”
宇宙定一定神,将最后几级楼梯走完,仍把着扶手,与他保持几步距离,“你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丢下头纱,走近,看住她,“我只想把我的太太带回家,拉斯维加斯的家。”
“你难道忘了?”她扭转身,背对着他,口气冰冷,“我们已经离婚了。”
“亲爱的,”他将手插在裤袋里,神色闲定,“是你记性太坏了,你难道忘了,自己是金银河King的夫人?”
“不要说了!”她倏地回身打断他,“King,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我就要结婚了,就算不结婚,我也不可能再跟你回去。两年前,两年前我们就离婚了。”
“真不巧,”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不能和别人结婚,因为,在法律上你还是我的太太。”
“什么?”宇宙气得笑出来,“怎么可能?宁月夕办的手续,我亲笔签的字,你现在还敢对我说离婚无效,真是荒唐!”
“宁月夕?”他笑出来,“你说的是那个律师吧?我提议的酬劳对她似乎很有吸引力,而且,我猜她对宇大少的感情也很特殊呢。”
电光火石间宇宙已经猜到,脸上登时血色尽失――宁月夕,竟然是她,竟然是她出卖了自己和宇宸,宇氏这样信任她,可是她,却在感情和利益的双重诱惑之下瞒天过海,留下后患无穷。原来自己以为的离婚,只不过是King联合宁月夕作出的障眼法,这么说――她心里一片冰凉――我还是他的妻子?两年以来,我竟然一直是他的妻子?
“既然如此,”她缓缓坐下,手扶住额头,“你为什么现在来找我?”
“当时放你走,只是迫不得已,”他也坐下,“那不过是多给你些时间。我早就看出宇宸爱你,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不是你的亲哥哥,我可以容忍他爱你,但是不能容忍他娶你,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是我该把你带回去的时候了。”
“不可能了――”她抬起头来,半是胜利半是报复的微笑,“我已经怀孕了,是宇宸的孩子。”
“我知道,”King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他只是闲闲地看着宇宙,象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所以我更要带你回去。”
他竟然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宇宙瞪大眼睛,然而,很快地,她就苦笑了――既然连离婚都可以作假,既然宁月夕他都可以收买,打听这一点点消息,对他来说,又有何难呢?“King,”她无奈地看着他,轻呼他的名字,“你这又是何苦呢?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不!”他眉头一耸,紧紧逼视她,“这是你们欠我的!”
“可是宇宸已经断指了!”她也激动地叫出来,“你还想怎样,是不是也要我断指你才甘心?”
“我要我的孩子,”他凝视她,缓缓开口,“你欠我一个――没机会出世的孩子。”
刹那时她只觉得血液都涌到头顶,耳中嗡嗡回响,“孩子,没机会出世的孩子,没机会出世――”当年从赌城回到枫港,没想到自己竟有了身孕,但是,她不愿意留下这个小生命,她觉得无法面对“他”,更无法面对断指的宇宸。宇宸没有阻拦她,也许,他正期望如此。失去孩子以后,她开始不断地做恶梦,一夜一夜,纠缠着不得脱身,总是看见小孩子的笑脸,然后就迅速萎缩凋谢成一滩鲜血,要不就突然变成可怖的恶兽,穷凶极恶地向自己扑过来,于是大叫一声,翻身坐起,在黑夜里,默默地流下眼泪,象是赎罪,象是祭奠。
就这样开始喝酒,麻醉自己的神经,麻醉自己的情感,麻醉自己的记忆,以为就可以抹掉过去重头来过。
但失去的,就永远都失去了。
所以,她要留住这个孩子,她已经作过一次冷酷的母亲,不能再做一次,否则,今生今世,就再没有机会,今生今世,就欠得太多太多。
她的气息慢慢平定下来,抬起眼睛直视他,“我不会跟你走,既然还没离婚,那就马上离婚,我不在乎对簿公堂,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打算和手段,我奉陪到底。”
烈焰在她眼中静静燃烧,似乎可以听得到摧古拉朽之声,这才是我认识的宇宙啊――他竟不禁微笑了,“我一定会赢。”
“走着瞧,”她高傲地仰起下颌,“法庭上见!”
“不只法庭,”他站起身来,俯视她的脸庞,“别的地方,你还会见到我。”说罢直起腰,走出门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适才的斗志和力气一下子消失殆尽,她滑下去,瘫倒在沙发里,半晌,才想起拿过电话,拨下一串号码。
虽然冬季还没有完全过去,但在这阳光明媚的天气里,便觉得春天也只不过是一步之遥。
宇宙穿着淡紫礼服,坐在梳妆台前,心事重重。
服装师正要给她戴上头纱,门上微微一响,宇宸走了进来。
“大少――”服装师为难地看着他,“不该现在和新娘见面,不吉利。”
宇宸却只是笑笑,接过头纱走到宇宙身旁,“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她从镜子里,看见他给自己别上头纱,手势不免笨拙,却极其认真,服装师一旁看见这情景,悄悄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在想什么?”他俯下身来,凝视薄纱下她的脸庞,大概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稍稍胖了一点,看起来却更显一种安定的美。
“我――”她望着他――生命真是奇特,因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们之间的隔阂竟会有所消融,似乎重又可以倾吐担心,“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别乱想,”他握住她的手,“King他不会赢的,我们有把握。不许再想这个了,你看,外面的天气多好,时间快到了,我们该走了。”
她点点头,站起身来,可那种微弱模糊的危险感却压在心头,挥之不去,宇宸这时将头纱拉下来,遮住她的面孔,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她也回以一笑,趁他转过头去,却狠狠拉了拉头纱,似是要把那种可恨的感觉像蛛丝一样掸走,踢开,让它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棠棣园”到市中心的注册处,约有四十分钟的路程,因为天色晴好,又是人逢喜事,便觉得车子走得格外的快。
车子已经拐到下山的路,路旁常绿树木并不畏冬,依旧生得十分密乱蛮横,宇宸收回目光,见宇宙还是颦着眉,便伸出手去按在她戴着手套的手上,宇宙回过神来,转眸向他一笑,刚想说什么,就听得前面“砰”的一声,车子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保镖已经拉开车门走了下去,宇宸皱眉,按下车窗向外探探头,回过脸来,见宇宙关注的神色,“是King。”
天――宇宙暗暗叹口气――前夫拦在去注册的路上,听起来简直象好莱坞滥俗片。“我去和他说,”她推开车门。
“让我去,”宇宸伸手拦住她,“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而且――”对宇宙笑一下,“你在旁边,他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
宇宙听得也有道理,便随他去处理。任是如此,终有些不放心,将车窗按下来,悄悄观察。
那厢King见宇宸下车,便也走下车来。两人对立而视,各自的手下悉数退到一边,不敢上前。
宇宸先开口,King很快截住他的话头,宇宙这边只看得见两人你来我往争论不休,却听不到说的是什么,不禁心焦,想下去又不方便,十分烦恼,只好不断扯着缎子手套的指尖。
两人的争吵越来越激烈,风一过,将寥寥几句送进车里来。
“伤害她的,不是我,是你!”这是King的声音,“你别忘了,她之所以遇到我,之所以会和我结婚,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想控制操纵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