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尔欢颜+番外(105)

他太鲁莽。

他该记住,他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他的肩上有几十个人要靠他吃饭。

下属犯错,会有上级责骂,骂过也就过了。

那么一把手的失策呢?

无人监督、无人掣肘,只能任负罪感被无限放大。

中标名单下来的那个晚上,沈子桥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待到很晚,晚到关灯走时,他们这一层楼只亮着一处小灯。

周围漫开无边的暗色,女孩枕在臂间,睡得香甜。

心下酸软,如羽毛轻轻拂过,轻而又轻地带上身后办公室门,沈子桥走上前来看她。秀发弯在颈边,她的侧脸被手臂挤压,作用力让嘴微微嘟起,唇瓣是少女天生的莹润,唇纹很浅,像沾了蜜。

沈子桥一笑,不光为她可爱的睡姿,也有为她臂下压的一张白纸,大概等的太无聊了,她用水笔在上面画了个卡通版的美少女,大眼睛长睫毛,头发像剑一样飞出去,被笔用心的全部涂黑。

大概就是在涂黑的过程中睡着的。

他没有叫醒她,伸手拉来了隔壁工位的一张滑椅,坐下后又用脚勾来一张,舒舒服服地把腿翘上去,抬手枕住了后脑勺。

而累还是累,身体的疲倦还是其次,最难排解的是心底的孤倦。

月光从外射入,如轻纱覆在办公家具上。他的目光一寸寸在房间里移动,销售部的办公室全部打通,视野不受阻碍,这里每一毫每一寸,都是他赤手空拳搏下来的,可是彻彻底底属于他吗?他敢打包票,他一朝落势,这屋里的东西就像张了翅膀一样,招呼都不打地飞光。

只是一个瞬间的闪念,就让他的心温柔到无可救药。

他将目光投向灯下安睡的少女,她发如浓云,积在肩上,不带一丝的重量感。她睡得好香。

沈子桥闭上眼,呼出口气,跟自己讲:这样就够好,他不可以太贪心。从小到大的寓言故事都在告诉他,贪心得不到最想要的东西。

一阵猝不及防的手机铃声闯入这片静谧空间。他不动,确信自己已经设置静音,伏在灯下的女孩慢一拍地直起身,拨着头发,温吞地接起了电话。

“嗯,在公司……还没下班,对的,好啊,有空约。”

太好猜了,这么自然的对话,不像对沈馨儿这么亲密,但自有一种脉脉的温情。

他的心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烦躁,像一团灰云硬塞入胸膛,让他无法呼吸。

他故意制造了一起动静。

他指挥脚下的椅子撞向隔板,发出很沉闷的一声咚。

惊得她立马回头,眼中是小小的被吓到的惊惶,手压在胸口:“你吓到我了。”

沈子桥并不着急应答,他仍旧坐在用两把椅子拼就座位当中,像个虚张声势的联邦国家首领。

她没跟他解释电话那边那位,当然她没有这个必要。

但她没有介绍。

他看着她,眼睛里亮着什么,她不会看不懂。

“谁啊?”他动员唇周肌肉,挤出一个笑。

“一个朋友。”

她回答的时候,避开了他的目光。

临近放假,陈思恒主动约她出来几次,他沉稳周到,敏感如她,也察觉不出一丝一点的异样。

她怀疑他的父母或许也听说过她的存在,他为她带的两次煲汤,都有红枣,有增补气血的功效。

但奇怪的是,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但谁都没有想过往爱情那方面发展,或许他过于正直,而她又总是心不在焉。相处总是愉快的,她的朋友圈太小,她的同学们不是结了婚就是迁去外地发展,聚起来实在困难。

她当他是救命稻草,兼有玩伴的功效。

陈思恒也很有分寸,带悦颜出去吃饭,专门找那种人声鼎沸生意奇好的餐馆,一点浪漫因子都不带。就一次,陈思恒接她去他单位附近一家川来香,刚被服务生领到位置就坐,就见到旁边一桌的人齐齐向他们行注目礼。她不明所以,却也心知肚明,顺手将小包放在一边,转而研究起这家的招牌菜。

这么隆重的关注不可能是因为她。陈思恒让她稍坐,起身过去招呼那一桌,声音不算响亮,但仍有几道目光朝她射来。

那些都是他局里的同事,她不可避免地还是被认了出来。

自从家里出事,她渐渐明白过来,她是会给人带来麻烦的,或者说,她本身就是麻烦的一部分。

陈思恒从那边回来,神色如常。

他没多此一举地给她介绍,她也不需要。

隔了几天,陈思恒依旧打来电话,电话中语气寻常。悦颜不是没有松口气,她的关系没有影响到他,起码他还是愿意跟她做朋友。

他们说了点公事,聊了点私事,最后说到她的父亲。悦颜的语气恢复高昂,语调轻快地说起高志明正在好转的种种表现。

有几次悦颜跟他说话,注意到高志明急速颤动的眼皮,她当下喜极而泣。

陈思恒听了也替她高兴,知道她人在医院后,约了她在医院碰头。

等他下班到时,悦颜正在替高志明擦脸,做基本的复健,一番劳作过后,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脸也红扑扑的。

老实讲,进病房之前陈思恒下意识地屏了一口气,他有点怕会在这里碰见那个阴魂不散的沈子桥,每次接收到他的目光,陈思恒都能从中感受到一种嘲弄。

幸好今天他不在。

陈思恒放下花和水果,将目光投向床上的中年男子。

头发被剃得很短,面庞松弛,皮肤呈一种灰色的白,他判断不出这是否好转。白色的被褥下,肢体平展,呼吸均匀安静。

单论外表,她不太像他的爸爸,大概更像妈妈一些。

悦颜见他望着高志明,轻声说:“爸爸出事后瘦了整整三十斤……有时候替他擦身体,我不敢相信这是我的爸爸,大腿我一只手都能握过来……”

语调发颤,陈思恒以为她会哭,但事实并没有,她比他想象的更加坚强。

这种极柔和极强的反差,如此迷人,让人打心底地想要怜惜她。

陈思恒抬手,却没有落到肩膀,而是放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两下,温柔也被空气固定在了那儿。他说:“别怕,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叔叔一定会好起来的。”

其实是想抱她的,但到底还是没有这个胆量。

车停在医院正门的树荫下。

田德坐在车里,正打算下,他的司机眼尖,一眼发现从医院大门出来的那对男女,不无困惑地咦了一声:“那不是高小姐吗?”

田德跟着望出去一眼。

男人伴着她从台阶下来,用身体为她隔开人流,两人穿过看诊的人群,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私家车。

男人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她跟人笑了笑,按着裙摆坐上副驾驶座。男人绕一圈回到驾驶座,很快车子发动,消失在田德的视野当中。

田德的目光一动不动。

司机突然不敢说话,当他无意间在后视镜里瞥见田德的脸庞。

“吃什么?”

“随便吧。”

陈思恒在心里笑了一下,这大概是所有女孩的套式回答。

前两次都是他请的客,这次换悦颜请他,他们找了路边一家方便停车的餐馆解决,吃完饭,又在附近的商厦逛了逛,买了些生活用品。最后陈思恒送她回家,下车前他从后备箱里拿了一提采芝斋的礼包给她:“尝尝看,甜食能让心情愉悦。”

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她收的也没有心理包袱。

说了谢谢,她歪着头跟他笑。

她并非那种无欲无虑的少女,生活接连的悲剧让她心事重重,眉眼间常有若有似无的忧愁挥之不去,但不影响她笑,其实是很爱笑的女孩,一笑起来眉眼开开,仿佛什么烦恼都消失不见。

没有人可以抗拒那种笑。

陈思恒没忍住,在跟她说了拜拜之后,伸手又揉了揉她发顶心。

他心疼她。

而他的身份,也阻止了他不能再有亲密一些的举动。

悦颜脚步轻快地转身上楼,一进门,就撞见了也在玄关换鞋的沈子桥。他看了她一眼,目光移到她手上提着的那个礼盒,嘴角轻轻往下一扯。

但是也什么都没有说。

过几天,陈思恒从同事那里听说有个理疗师特别出名,给很多省部级的领导看过老寒腿,同事的父亲当年也是车祸,在床上躺了半年多,后来托人联系到那个老中医,每天定时请上门扎针,不出三个月下肢就有了痛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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