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曲(24)

玉琉璃愣了半晌,突然就跳起来指着他大声地骂道:“你不会武功还挡在我前面?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想要体验一下死是什么滋味?想死就别在我面前死,这世上这么多死法随便你挑哪种都可以——你又何必——你又何必——”话未说完,黄衫女子早已泪如雨下。

所有人都被他们震住了,竟然没有人说一句话。

“倘若我不挡在你前面,死的就是你。”苏子宣淡淡地微笑,淡淡地说道。

“我宁愿自己去死!”玉琉璃走过去,用力地将那剑拔了出来,顿时血流如注。

“哎——轻点——”苏子宣吃痛,皱了皱眉,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粗手粗脚的?没见我流了这么多血么——”

“你活该!”玉琉璃白他一眼,可是眼泪却不停地落下来。她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美人肩的小瓷瓶,拔开瓶塞便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在他的伤口上。

苏子宣继续皱眉,问道:“你又倒了什么‘养生露’之类的玩意儿给我?”

玉琉璃倒完了,抬腕擦干泪痕,瞅他一眼,淡淡道:“养生露是内服药,不是外敷药——连这都记不清楚,当年真是让你白喝了!”

苏子宣笑笑,问道:“那你这倒的又是什么?”

“凝血粉。”玉琉璃将那小瓷瓶随手一抛,又随意地撕了半截衣袖,蹲下身子给他包扎,“片刻之后,你伤口处的血会尽数凝结。”

她的手突然顿住了。

黄衫女子抬起头,仰着脸,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怎么了?”苏子宣怔了怔,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这个……”她轻轻地,自伤口出抽出一条染血的丝线,丝线的最末端,缠着一只玉蝴蝶坠子,鲜血不断地从蝶翼上滴落下来。

那是上好的蓝田玉打成的坠子,蝶翼上的纹理清晰,展翅欲飞。

然后,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玉佩。

那是……

苏子宣一怔,淡淡笑道:“原来你一直都收着——那个誓约,如今可算数?”那个誓约——她说过要嫁给他的!

不知为何,黄衫女子突然就恼了,垂下头用力地包扎。

“你轻点行不行?”苏子宣痛得直跳脚,风度全无,全然没了方才的清闲恬淡。

玉琉璃颦着眉,又仿佛在检验包得是否妥贴似的,用手轻轻地在伤口上按了按。这一按又按到了痛处,惹得苏大公子叠声喊痛,那模样就像个小孩子。

“这下吃到苦头了?”玉琉璃瞅他一眼,恨声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挡在前头!”

苏子宣苦笑道:“怎么过了十一年,你的性子还是没能温柔起来——反倒是变本加厉地刁蛮任性了?”想起几日前见着的那个哀哀愁愁的伤秋女子,他不禁觉得好笑起来,“我本来——我本来以为你已改了性子,岂料——竟还是这副模样!”

“哼,你依然喜欢那种柔情似水的女孩子?”玉琉璃瞧着他,眼波流转之间,浑然便是当年那个任性固执的小女孩,“我就是喜欢刁蛮任性——你奈我何?”她越说越大声,仿佛是个吃不到糖的孩子,让人看着又好气,又好笑。

画舫内的一干人等都不明所以地瞧着他们。萧流尘更是瞪大了眼睛——她从没见过玉琉璃这么任性蛮横、牙尖嘴利的样子——她不总是那种冷冷看人,悠悠低语的女子么?还有——还有苏子宣——他不也是神情淡淡衣袂飘飘、偶尔会露出一丝凌厉的公子么?

“你还是你。” 陡然地,白衣公子微笑了起来,眼睛清亮宛若星辰一般。他看着面前的黄衫女子,轻轻地说道,“你还是你——那个任性、倔强又霸道的女孩子,甚至有的时候蛮横无礼得令人不可理喻。”

玉琉璃仰着脸看他,突然就瞪了他一眼,道:“要装得柔情似水,我可以,但是我不喜欢——哪像你苏大公子,想怎么装就怎么装!”

“哦?”苏子宣挑了挑眉,笑道,“如此说来你见过我柔情似水的模样?”

玉琉璃也不接口,只伸出一只手指在他的腰上轻轻一弹,指力虽轻,却是弹在了伤口上。她这才笑吟吟地抬起头来,道:“看你这活蹦乱跳的模样——想是伤口不疼了?嗯?”

“你……好歹毒……”凝血粉的滋味已经很不好受了,再加上她这么轻轻一弹,又是钻心地疼痛。苏子宣咬牙切齿地瞪着她,那样子活像下一刻便要吃了她似的。

“呵呵,苏大公子你说对了,我本就歹毒。”玉琉璃仰着脸,笑得天真无邪,“凝血粉这东西,性子凉,敷着固然不好受——等再过一会儿呀,凝血粉尽数凝结了,更有你受的!”她虽是巧笑倩兮,然而苏子宣的额上却已冒出了冷汗。

“……这血……是我欠你的。”苏子宣凝视着她,突然如此说道。

玉琉璃的微笑僵在了脸上。她愣愣地看着他,仿佛不相信似的,喃喃问道:“你说……什么?”

白衣公子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拂上她的脸颊,捧起她的脸,轻声道:“那日……你吐血了。我亲眼看到的。”

玉琉璃垂下头,淡淡道:“急悲攻心——伤着了内脏,自然会吐血。”

雨丝甚寒,苏子宣浑身已湿透。他脸色苍白,一字一字地说道:“所以——这些血,是我欠你的——如今,尽数还给你——”

“谁要你还了?”玉琉璃蓦地抬头,蛮横地说道,“你这一还,我又得操心半天——好啦——你还是快进去歇着吧——伤势加重了我可救不了你!”她伸手把苏子宣推了进去,又抖了抖湿透的衣衫,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笑道,“接下来——”她转过头,冲着萧流尘招招手。萧流尘也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便提着剑走了过来,问道:“玉姐姐要做什么?”

玉琉璃随手捋了捋她散落一身的青丝,笑道:“你看你,这是什么模样——都是做新娘子的人了,怎的还这么狼狈?”

萧流尘低头一看,自己一身描金绣凤的嫁衣上沾满了雨水,想飘也飘不起来,沉甸甸地拖在地上,裙裾下摆早已被割裂,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而身上的衣衫也好不到哪儿去,斜斜地贴着,头上戴的珠冠早已破碎,只留下零零碎碎几颗小小的珍珠还顶在上头——发髻更不用说了,就连脸上的妆也花了。

于是她以手掬了一把雨水,随意地抹了抹脸,擦了那些胭脂水粉,露出一张素净的脸,上头的雀斑若隐若现。

提着剑的女孩一身嫁衣,发丝散乱,脸上甚至有雀斑。

然而此刻,她是极美的。

“剑借我。”玉琉璃微笑着,轻轻巧巧地将绝尘剑夺了过去,左耳上的玉蝴蝶坠子晃晃荡荡。

“玉姐姐……你拿着这剑……想要做什么?”萧流尘愣了愣,问道。

玉琉璃又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然而手却是不停的——绝尘剑飞速刺下,深深地刺在那伤害苏子宣的蒙面杀手身上。

“啊——”即便是“孤雪”的杀手,被这么冷不防地刺上一剑,也免不了要叫出声来,“你——你——”他艰难地回过头,狠狠瞪着手握长剑的黄衫女子,眼睛瞪得几欲逼出血来。

玉琉璃天真烂漫地笑着,无辜地问道:“我怎么啦?”说着,她又猛地拔出剑,在杀手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又再一次得刺了进去。

“说,你刺杀七凤碧玉楼的老板——用意何在?”血溅上她的裙摆,然而,黄衫女子却毫不在意,只冷冷地看着他,寂若潭水的眸子里结了厚厚一层冰。

“我——死——也——不说!”痛则痛矣,然而骨气仍在,白衣蒙面的杀手只是闭上眼,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说道。

玉琉璃看着他,突然淡淡一笑,手腕上一用力,又拔出绝尘剑。

血再一次地溅了出来,可是,这一次,白衣蒙面的杀手却硬气地别过脸,咬着牙,极力忍受着极端的疼痛。他知道,只消这黄衫女子再刺一剑,他便可以去阎罗殿了——但是,他更清楚,“孤雪”的杀手,死也不会讨饶!

然而,剑锋始终未曾落下。

许久,黄衫翩然的女子才悠悠说道:“方才那两剑,一是因为你伤了人,二是因为你搅了一场婚礼。”她一垂手,绝尘剑便直指地下,剑锋上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你是个有骨气的杀手——我敬重你。”说完,她将绝尘剑还给萧流尘,头也不回地往里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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