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星河(21)

两天后,陈忱跟她说,他要去执行一个任务,接着,就断联了好几天。

在那一周多的时间里,月蓂每天都做噩梦——她梦见陈忱飞机出事,梦见她带着孩子在一片焦土中寻找他飞机的碎片。

半个月后,医生告诉月蓂,“孩子发育的不太好,要尽快做手术拿掉。”

在一个大雨天,她一个人进了手术室。

随着一片血泊流掉的,还有她跟陈忱唯一的孩子,医生告诉她,很可能,她不会再有孩子了。

第二天,陈忱终于出现了,他给月蓂回了个电话。

月蓂在电话里淡淡地问陈忱:“你去哪了?”

他没有告诉她,只说去某个地方执行任务,手机不方便用。

自从那个孩子没了,月蓂的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一通电话都没给陈忱打过。偶尔他打过来,也是没聊几句,她就说自己有事,匆匆挂断。

两个月后,陈忱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他请了个紧急事假,赶来上海看她。

一见面,陈忱还没放下行李,就过来抱她。

月蓂一脸冷漠地对他说:“陈忱,可不可以不飞了?”

陈忱没说话。

一个人扛了那么久,就在那一刻,她终于爆发了,月蓂歇斯底里地对陈忱喊出了她心底的不满:“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提心吊胆,烧香拜佛,半夜做噩梦……那段时间,我甚至以为你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陈忱凑过去吻她,她没有回应,一把推开他。

陈忱放下行李,坐在沙发上抽烟,过了一会儿,他冷静地说:“这些年,我没给你什么承诺,就是怕你太在意我的死活。如果真的这么折磨你,你随时可以——”

月蓂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朝他大喊:“你给我滚!”

陈忱坐在那,继续抽完那根烟,拎着行李就往门外走。

月蓂在门口叫住他:“陈忱,你个混蛋!既然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那你还来找我干嘛?”

陈忱停在那,还是不说话。

她的痛苦变得更加无法忍受。月蓂看着陈忱的背影,冷冷地问:“陈忱,在你心里,我跟□□小姐大概也没什么区别吧?你有你的追求,你有你的那片天,你开心了就临幸我一下,而我连这颗心拴在你身上都是多余!对你来说,我有一丁点儿人类的情绪都是负担。”越说越委屈,她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没错,我就是个混蛋,完全不值得你放真感情。”

“咣当”,一个沉闷的关门声从客厅传来。陈忱走了,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那声沉重的告别,多像她心碎的声音啊。

那一年,陈忱迎来了人生的第二个芳华时代,当上了大队长。他还没飞够,而她已经开始想要安定下来了。

冷战了大概一周,陈忱发了一条只有她可见的朋友圈:“其实我真正想要的,只是你彻底的信任。”然后,他又在微信里告诉她,自己马上要调到另一个地方几个月,可能又会神出鬼没一阵子。

一个人会栽在谁手上,都是命中注定的。她爱他,像一种治不好又不死人的病。你若真爱一个人,那种感觉是很悲壮的。

月蓂想起自己以前跟燕子说过的一句话:“我不是不喜欢过小日子,小日子里也需要点儿崇拜感,不然一辈子多无聊。”

又想起大学期间,她在乡镇实习的时候,一个大学毕业生考到了城里的公务员,辞职的时候,那个女孩对主任满眼哀怨地说:“在这里待下去,就是浪费青春。”

中年女主任冷笑了一声,说:“不管你在哪,青春早晚都会流逝。”

“不管我跟不跟他继续纠缠,我的余生依然是一天天地流逝。我流失的胶原蛋白,不会因为离开他而回到脸上。我的青春,也从是不因他而荒废。这些年,我所受的担惊受怕和折磨,不过是我为自己的欲念交付的账单而已,他并不欠我什么。”

跟五年前相比,陈忱最大的进步,就是在他们闹脾气后,终于可以站在她的位置上思考了,也能放下他的面子去跟她求和。

“那是他的使命,又不是他有意要闹失踪。孩子没了,也不是他的错。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存在过。那不过只是个意外,又怎么能把错怪到他头上呢。”月蓂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还闹什么呢。

“我没有情绪自由,他更没有,我不能让他带着情绪出任务。”月蓂终于给陈忱打了个电话,“你要照顾好自己。回来我再找你算账!”

三个月后,她再次飞到他身边。

“你不是说要写小说骂我吗?“陈忱嬉皮笑脸地问她。

“没错,骂到你狗血淋头,骂爽了为止。”

“好啊,给你骂,到时候,尽量把我写得帅一点儿就行。”

“自恋。”

自从三年前重逢后,他们从来没见过彼此的家人。好像,也从没真正说过“在一起”。

那个春节,他在家里陪爸妈过年,她发了一条消息给陈忱,问了一句很不符合新年气氛的话:“陈忱,我们以后要不要葬在一起?”

他回了她一条语音:“好啊,那我们就把骨灰扬到同一片大海里,地方随你选。”

她笑了。

“我希望我是你的自由,而不是牵绊。”他说。

“为什么不能既是自由,又是牵绊呢?”她回。

月,你会等我吗?

又过了五年,陈忱36岁,他还在飞,而且比之前更忙,执行的任务危险性也更大。试飞,带队训练,80周年阅兵的时候,陈忱终于开着歼20,在□□上空接受了全国人民的检阅。

转眼,他们又分开了三个月。

“我落地了,在去机场的路上,这次带你去体验一个天上的酒店”,陈忱在电话里饶有兴致地对月蓂说。

“好啊,陈大队长,那您可得先把油加满了,我今天可是不准备下飞机了呦。”

“请首长放心,随时准备起航,保证完成任务!”

2个小时后,月蓂搭的早班机降落在昆明长水机场。

一见面,陈忱问月蓂:“饿不饿?”

“先去酒店放行李吧。”月蓂说。

“呦,这么急不可耐啊?”陈忱眉飞色舞地看着她。

“对啊,现在就想生吞活剥了你!”月蓂在陈忱耳边恶狠狠地说。

原来,陈忱说的“天上的酒店”,是一个名字叫做“蟠桃大会”的高端民宿,建在一大片桃园里,桃林的尽头有一片荷塘,随处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蛙叫声。园子里还有几只小猴子、长颈鹿,各种飞禽走兽,活像一个小型动物园。

“这民宿真有意思,老板也太二了吧。”月蓂感叹道。

“是不是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陈忱问她。

“怎么着,陈大队长这就想归隐田园了?”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直都是我的梦想好吗。”

“呦呦呦,你可得了吧,几天不摸飞机,你都得痒痒死!”

陈忱哈哈大笑。

一进房间,陈忱连忙去拉好窗帘,月蓂在他背后一边“咯咯咯”傻笑,一边紧紧抱住他。

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他们还是彼此□□和灵魂深处最热烈的渴望,干柴烈火,一点就熊熊燃烧。

月蓂的这颗心,每天都跟着陈忱悬在天上。只有在这样欢爱的时刻,她才能感到安心。因为只有在这一刻,他既不属于天空,也不属于他的责任和使命,他是秦月蓂一个人的。

只听,陈忱在月蓂的耳边呢喃:“月,你会等我吗?”

“我一直在这里啊。”月蓂拨了拨陈忱额前汗湿的头发,轻声说。

晚上,两个人靠在床头聊天,月蓂在心里忍不住想,“他刚才说的’等’,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我不要结婚?还是,等他实现什么目标,再跟我结婚?可是……他究竟还有什么梦想没有实现呢?”

一句话可能有一千个言外之意,越是在意一个人,越是不敢刨根究底。月蓂始终没有问出她心里那个疑惑。

直到几年后,当陈忱拉着她的手,站在青岛双山路上那栋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面朝大海”的新家时,月蓂才明白,陈忱说的那个“等”是什么意思。

从前,月蓂总以为,她是陈忱想要维持的一份永远不会熄灭的热情。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对他还是不够了解。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 主页 排行榜
142